張小魚靜靜地聽,盲和尚雙手合十,徐徐地講:“貧僧告訴我那個徒弟,他朱氏一朝天命所歸,卻要亡於海中之真龍。他聽了此話,纔有了後來的禁海令。而貧僧雖然避世於此廟,終因泄露天機,而漸漸地盲了一雙眼睛。唉!只可惜白白地瞎了一雙眼,終究人算不如天算,原來這海中真龍指得是出海之龍形於北方之脈。可惜啊!可嘆!”若是從前,和尚說的話,張小魚一個字都不能信。可是如今的張小魚經歷種種,哪還有不信的道理。即便如此她也未聽出這和尚與她的淵源,畢竟她不懂龍脈之事。而她卻因爲盲和尚的一雙眼睛有所動容,她問道:“老師傅,您這愛徒之心真是讓人感動。”張小魚看看四周悽慘的屋內,又說道:“可您現在的境遇…,難道真是好人沒有好報嗎?”老和尚雙手合十笑道:“阿彌陀佛!貧僧將自己囚在此地,只因爲我是罪人。”
“罪人?”張小魚地問道,“泄露天機的罪嗎?”盲和尚回答道:“不是,貧僧自將天機告訴徒兒就已經知道自己的一雙眼睛不保。並非此罪,另有罪過。因爲貧僧參不破一個情字。”“情…。”張小魚默默道。盲和尚端坐而雙手依舊合十繼續說道:“阿彌陀佛!貧僧入了此廟對一位苦命的女子因憐生愛,卻落得個生死兩不見得下場。因此落得一個情罪,只得將自己囚於此地,以恕罪過。”張小魚疑竇重生:“什麼叫生死兩不見的下場?”和尚嘆道:“阿彌陀佛!只因爲眼疾漸重,她卻說要去出海尋寶,給我治病。貧僧自知此乃天譴不可治癒,所以不肯讓她去。沒想到還是執拗不過她,她偷偷出海尋寶卻是一去不會。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所以叫生死量不見。”張小魚心中一震,她與霄雲之事皆因紅衣女而起,她又怎麼能忘記紅衣女的身世。這個盲和尚所言與那紅衣女的身世竟有七分的相似,不能不讓張小魚心生疑慮,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師父,這水雲寺是否建寺就在此地?可曾遷過廟址,或是改過名字?”“阿彌陀佛!不曾遷過廟址,卻是改過名字。”和尚答道。張小魚問:“它以前叫什麼?”盲和尚答道:“雲長寺。”張小魚聽得此言,早已是一行熱淚奪眶而出。她緊緊地抓住手中的包,抑制不住渾身的顫抖,巍巍地問道:“師傅,你可知道一個人?”和尚聽出張小魚的異樣,他忙問:“誰?”張小魚一字一句的說道:“蘇—雪—梅。”“啊!”老和尚身姿陡然一晃,雙手急扶住身下的木榻,他也激動起來,問道:“姑娘,你怎麼認識她的?”張小魚眼含熱淚,不停地搖頭只是問道:“你認識她?她是誰?”老和尚悲情難掩,諾諾地答道:“她就是與我私定終生的可伶的女子啊!”張小魚看著眼前的和尚,頰邊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
“不可能…!姑娘,你和她相差幾百年的時間你們怎麼可能相見?姑娘你不是騙我吧!姑娘…。”驟然盲和尚在張小魚的面前四處狂亂尋找,好似想看穿眼中的渾濁尋到張小魚好問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張小魚見老和尚如此癲狂,心中不忍,她上前扶起老和尚坐好,說道:“她已經死了,可死了也放不下你,便化成了……。”張小魚將一年來發生的種種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和尚。她說完又將包中木匣遞給了老和尚,對他說道:“你們定情的玉也沒了,只剩下在她海棠林中化成的這把劍,名叫‘秋葉傷情劍’。”老和尚一雙盲目下是兩道淚水深深地嵌在他的臉上,他緩緩打開木匣,摸著情劍顫巍巍地說道:“雪梅,你怎麼就不聽我的話,怎麼就不聽…。!我把佛祖賜給我玉送給你,就是告訴你此事乃是天定,不可違也。你爲什麼就這樣執拗?你這一走,我是日夜思念,不曾放下一天、放下一時、放下一刻。春去秋來,也不知多少歲月,在此地枯坐,不肯歸位、不認佛祖就是在等你,我想等你一個消息,哪怕是死訊也好啊!可卻想不到你也是放不下我,我應該想到的,我應該想到的……。”張小魚看到老和尚如此傷心正要上去勸慰。突然,老和尚兩道淚水化作了血紅,他握起寶劍對天揮舞道:“雪梅我對不起你啊!佛祖,弟子有負您啊!”頓時,烏煙四起,屋內一片黑暗,只能看到那個老和尚突然站起身,口中生出獠牙,頭上長出紅髮,雙手高舉。一手握著情劍亂揮,一手化作可怕爪子亂抓,身體瘋狂地扭動,兩腳來回的亂跳,活生生一副地獄中魔鬼的樣子。張小魚嚇得想跑,卻被黑暗牢牢的鎖住,不能行動一步。眼看那魔鬼越來越瘋狂,越來越恐怖,而四周的黑暗正慢慢地吞噬著一切,包括張小魚。她感到黑暗已經吞噬了她的身體,而眼睛也漸漸地被黑暗模糊起來,張小魚心想:難道我要死在這裡,也許這樣最好,就再也不必爲了霄雲而難過了,就解脫了。正當她想到這裡時,突然一道金光射來,模糊中張小魚看大到金光不偏不倚正好射到魔鬼的胸前,只聽見情劍落地的聲音。隨後,佛音隆隆而起,黑暗迅速的退去。張小魚感到自己能動了,眼前也明亮起來。她看到眼前是一望無際碧藍的天空,腳下踩的是萬朵潔白蓮花與浮雲,四周是無數的誦經之音,讓她心中的恐懼與不安一掃而空,換來的是一種永恆的寧靜。而那魔被擊倒在地,金光罩住他的身體,漸漸地褪去魔鬼的樣子,變成了一位安詳的佛陀,他身披袈裟安坐在蓮臺之上。
空中一個慈悲之音說道:“阿南,你五百年情劫已滿,速速隨我回西天歸位!”說話的正是西天大雷音寺中的佛祖,佛祖身邊站著的是聖檀功德佛。而蓮臺上的和尚行禮道:“阿彌陀佛!多謝佛祖搭救。”正當張小魚看得如夢似幻,又從身後飄一陣異香。張小魚回頭去看,東方現出瑞彩飛舞、紫霞浮現,雅翅鸞鳳引來一位聖人。來的聖人不是別人,正是女媧娘娘,她身邊跟著媚九娘。女媧娘娘伸出玉指散出一道紫氣,紫氣飄飄蕩蕩來到情劍前,輕輕捲起情劍又緩緩收回到娘娘手中。娘娘手託情劍,吹出一口仙氣,頓時從情劍中吹出一個銀點。娘娘將情劍交給媚九娘,又不發一句轉身和媚九娘消散在空中。情劍中飛出的一點飄飄蕩蕩往張小魚處落去,只見功德佛張開手掌使出仙法卻將這一點抓回掌中。“阿彌陀佛!”佛祖喊道。張小魚擡頭看向佛祖,佛祖開慈悲之口言道:“張姑娘,如你所知你與霄雲三世之前原本是軒轅墳中的一對小狐,因情怨糾淤而不能輪迴。我將你倆帶入我西方聖地,化作一雙魚兒養在水雲琉璃盞中,以滿月紅蓮化解你們情怨。可劫數難逃,又被偷下靈山的金鼻白毛鼠撒落人間。只因情劫化解未半,你們雖可轉世輪迴卻難了心中情緣。因果循環才引出萬芳島兩人再續前緣。後霄雲引真龍之氣出海,海眼之水倒流,你前世之身葬海中。霄雲悲鳴泣血驚動九天,我才遣‘鬥戰勝佛’收霄雲再入佛門。霄雲念你之心不滅,纔有了他七魄燃盡之劫。那情火熾熱,已將霄雲七魄燃盡,只留下三魂。一魂化爲銀龍魂珠還於西海,一魂曾隨滿月兒之魂魄遊蕩于山野之間,後被鬼差所得,現安放於陰司之中。還有一魂被鎖在情劍之內,今女媧娘娘臨凡將這一魂還於我佛門。我已請得玉帝金旨,念在霄雲對你一片赤誠,我將此魂化如紅瑚戒中,它日由西海轉贈於你。銀龍魂珠將放於西海,常伴於父母之旁,已盡人子之孝。天道不可欺,陰司一魂將送入輪迴。至此你與霄雲三生緣盡、情劫銷滿。”佛祖言畢,萬佛誦經之聲逾高,隨後又漸漸落下,佛祖與眼前的景色隨著聲音也漸漸消散。
轉眼間張小魚又坐在小屋的之內,只是眼前的盲和尚已經消散不見。張小魚只聽身後有開門之聲,主持和尚走進門來,手中託著一座鐵塔。主持和尚上前跪倒,將手中的舍利塔放好,對著空榻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上前,將榻上留下的一顆舍利子恭敬地託在手心,放置在舍利塔中,然後回頭對張小魚說道:“姑…。娘,請…。請!”
在回家的路上,青青還在問張小魚:“你到底在那裡遇到什麼了?那廟裡的什麼帝師和尚說什麼了?”滿月兒攔住青青道:“別問了,那個磕巴的主持不是說了,天機不可泄露。咱們別問了,你該知道不都知道了嗎?”“人家好奇嗎?”青青又想到,就對滿月兒說,“誒?主持不還有你有個什麼好姻緣嗎?什麼情況啊?”滿月兒臉一紅,含糊道:“哪有?他瞎說的?”“怎麼瞎說呢?別看這主持磕巴,但話好像真的很準。是不是小魚?”青青又問張小魚。“啊?哦!對,月兒,既然主持這樣說,那一定會有的,你不能不想,他…。”張小魚此時還沒從剛纔的事情緩神過來,所以有些遲鈍。“小魚,你怎麼也信這樣的話?”滿月兒臉紅地說道,“不過,我最近倒是有件怪事,好像冥冥中總是有人幫我,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真的?你看看是不是鴻運當頭?!那磕巴的和尚的話一定是有根據的。”青青說道。而張小魚看向車外的匆匆而過的風景,淡淡地說了一句:“有人心中惦記你,自然是鴻運當頭唄!”
晚上,張小魚一個在屋中的時候百草道人來到她的房間,百草問張小魚:“無量那個天尊!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張小魚把當天在水雲寺的經歷告訴了百草。百草聽完點點頭,長嘆一聲:“無量那個天尊!原來如此,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出自這小小的雲水寺中啊!那和尚和紅衣女之情也是讓人感嘆啊!真是美啊…。!哎?不過小魚兒,你可聽出佛祖的話中話了?”張小魚傻傻地搖頭說:“沒有,什麼意思?”“今天,西海託人傳話過來,說西海老龍王,還有霄雲的父母,有意給你和霄雲完婚,他們想先問問你的意思?”百草看著張小魚的表情說道。張小魚心中一動,卻沒急著回答。她想了又想,才說道:“既然放不下,索性就拿起來吧!我…。答應。”“無量那個天尊!好!既如此,我馬上去回覆他們。小魚兒你早點休息吧!”百草說完便離開了。張小魚獨坐在窗前,看著天上繁星點點,明月當空,又想著心內之人,這個夜註定又將漫長且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