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腳步越發地緩慢，甚至有種走三步退一步的感覺，此刻他的雙眸變得清亮，始終不敢靠近前方的兩人。
“喂，你快點，我們顧不了你！”科依對他揮揮手，卻發現老頭緊張得縮了縮脖子。
回過頭，科依撞在了石贊天寬闊的背脊上，發現面前的人停下了腳步，他當即止住：“師父？”
石贊天沒有理他，微弱的光束照著一塊即將脫落的號碼牌，上面寫著的不是0899又是什麼？
他觀察著鎖槽，當機立斷將鑰匙對準，當鑰匙輕而易舉地貼合時，他面容凝重地左右擰了擰，鬆手。
因爲傾斜的緣故，櫃門嘎吱一聲開啓。
三個腦袋都擠在一起，盯著櫃子裡黑乎乎的一個袋子。
“那是……”科依話還未說完，石贊天便快速地將黑袋子捧在手裡，看得出來是個圓滾滾的球狀物。
石贊天環視一圈，對著科依開口：“去把那個木箱子搬來。”
科依撒開腿當起搬運工，石贊天將袋子放在箱子上，手指顫巍巍地靠近拉鍊處，滋啦一聲，拉鍊暢通無阻地被分成兩半，裡面出現一塊紗布，灰黑色的紗布條順時針纏在一起，好似裹著木乃伊高貴的頭顱。
狠狠地嚥下一口唾沫，石贊天將紗布團抱出來，輕易便找到線頭。
“師父，現在要拆開嗎？”科依也勉強地嚥著唾沫。
“開！”他將紗布一圈圈旋轉著打開，越到後來，人類面部的輪廓便越明顯。
深深的眼窩，筆挺的鼻樑，高聳的顴骨，圓圓的下巴，還有那半截脖子！
當最後一絲紗布落到地面，三人忍不住驚呼一聲，太美了，太絕妙了！
劉紅的面部表情安詳，只是皮膚失去血色，乾巴巴的皮肉萎縮了不少，但是五官輪廓遠遠望去好似睡著的美人！
美人！在那個不施脂粉的年代，她留著一頭清爽的短髮，依舊掩飾不住她的清純美麗，怪不得，怪不得就算她香消玉損，對方還用這麼變態的法子保存最美的她！
石贊天蹲在地上研究著那些紗布，上面留有些中藥材的味道，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讓頭顱保存這麼久？
老頭已經悄悄退了出去，他顫巍巍地掏出老年手機，撥打著牆上印刷的報警電話。
科依卻依舊盯著這顆頭顱，對著她的薄脣探究，突然，他兩手一伸，將乾癟的兩頰重重地一拍，下顎立刻脫臼，緊閉的牙齒鬆開，一顆金戒指掉落到掌中。
“科依，你幹什麼！”石贊天第一次看到他對屍體不尊敬。
科依委屈地將掌心的戒指遞到他面前：“師父，我發現了這個。”
石贊天從包裡找出幾張餐巾紙，當即包住了金戒指：“這指環不像女士戒指，你看這型號應該是體型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子戴在中指或無名指的尺寸，而且，內側還刻著個名字……”
太細微了，石贊天得聚精會神地好好看著，而科依在一旁掃了一眼便開口：“樑王超！”
“咦？眼力不錯啊！”石贊天發現科依越發的厲害了。
“嘿嘿，都是跟師父學的……”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
就在兩人研究金指環的時間，一羣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到來……
房間的牆壁上，舌頭林立，不停地在房間內探尋著新獵物，隔壁的錄音機不知不覺變成立體聲，咚鏘咚鏘地震得人分不清東西南北。
“噓……”看到李媛張著嘴，乾涸的喉嚨將要發聲，他立刻制止。
他們的頭頂此刻也涌出幾根醜陋的舌頭，只是不知對方有沒有發現他們。
佝僂著身子躲避著頭頂滴著唾液的長舌，他們再度躲進房裡，頗有進退兩難的境地，李媛指指窗戶，他立刻揮揮手拒絕，手掌晃得人心慌。
桌上的紅衛兵倒下一個，接著是第二個，他們紛紛倒下，一些落在八仙桌上，一些跌落在椅子上，還有一些直接摔到了地上，無一例外都是臉色暗黃兩頰深陷，可那些長舌還是不滿足，它們紛紛扭動著，四處尋找獵物。
一隻蒼蠅湊熱鬧飛過，半空中直直地墜下，身體輕飄飄。
兩人緊張地對著纏繞的舌頭，它們分明是一堆蛇羣聚在一起，望著地上和桌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兩人心裡同時咯噔一聲，想到了自己的慘樣，跟他們相比好不到哪兒去。
只聽得對面牆壁傳來一聲沙啞的呼聲：“回來了，調皮蛋……”
這些舌頭宛如鄰家的大型寵物，聽到主人的叫喚便灰溜溜地回去，它們戀戀不捨地迴轉，舌尖再度於空中探尋一陣，罷了罷了，別沒玩沒了。
突然一陣警車的鳴笛聲響起，轉角的一道車燈從左到右擠進窗內，燈光在同一平面晃過他們的眼睛，卡的一聲，戲文戛然而止。
眼前的青灰色，那些殘羹冷炙，還有人肉盛宴，統統消失不見，有的只是昏黃的小房間內兩個大汗淋漓的男女。
不知不覺，他們摟在了一堆，驚恐地觀望著周圍，當八仙桌消失之後，李媛才發現，原來這間小屋能有這般寬敞，那堆焦黃焦黃的屍體呢？他們能藏到哪兒去？
袁斌大手一抹臉上的汗水，當即站起身來，沒料到雙腿發軟整個人撞在牆壁上，剛一碰上冰冷的牆面，又再度反彈回來。
對望一眼，他們發現周圍靜得出奇，少了生氣。
“遭了，周平還在房裡！”李媛終於不糊塗了一把，當即跌跌撞撞地向門邊衝去，男人豈可讓女人衝在前面？袁斌舔舔臉上的汗水，好似補充了新的能量，先一步將木門敞開，走道上的燈泡茲茲地響著。
“周平……”袁斌握著拳頭砸門，裡面絲毫沒有反應，他擡起大腳踹去，小門輕易就被破壞，門板上出現半截凹陷的踢痕。
鏽跡斑斑的錄音機仿若瞪著一雙大眼睛向著來人，那褪色的按鍵就是蟲蛀的牙齒，錄音機下面搖搖晃晃一個搖椅，周平正躺在上面，面容安詳得跟老者無異。
剛想靠近，李媛的直覺告訴她，鏡子，鏡子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