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科依回過神來,石贊天便開始在祠堂裡轉悠,眼看著推開長滿青苔的木門,跨過被水泡軟的門檻,他徑直向祠堂外走去,對著門上的牌匾駐足了好一陣。
科依立刻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師父,師父,你在看什麼?!?
“這就是江西一帶的祠堂特色,帶著徽商建築風格,白牆灰瓦檐角飛翹,空間高度超過五米,橫樑上懸掛著驅邪去煞的吉祥物,門前屋後多半都修建著池塘,進門之後先經過天井再到堂內,堂中央立著祖宗牌位和畫像。不知你有沒有發現,這李家祠堂的牌位已經撤離,牆壁上遺留著一排空蕩蕩的釘子坑,門上和石磚地面都長滿了青苔,可是唯獨那橫樑下的高腳凳卻一塵不染?!?
“這說明了什麼?”
“這說明,很可能我們打擾了別人的清淨?!?
“可是村長說這兒已經廢棄多時,根本就沒人住嗎?”
“這就要看村長有沒有說實話了……”
待安排好一切,何大友拄著柺杖跨出了祠堂,卻發現兩道身影一高一矮立在門前的祠堂邊上乘涼,他當即過去打了招呼:“二位怎麼不去進去,這夜裡光線不好,可別掉進塘子裡了?!?
“村長你就放心吧,就算眼神不好掉了下去,咱們水性好著呢!”石贊天故作輕鬆,不自覺地還往池塘方向移動半分:“對了,聽樑警官說起,這祠堂可是明朝修建的古物啊,就這麼廢了多可惜!”
何大友有些避諱地盯著身後的祠堂,剛想張嘴提醒他什麼,卻又硬生生地嚥了下去:“沒事沒事,就是村裡的人越來越少,大家就懶得修葺祠堂了,各家接回了祖宗去供奉著?!?
“哦……原來是這樣……”看到對方有難言之隱,石贊天也不再多問,只是拍拍何大友的肩:“村長今夜受累了,快回去歇著吧!”
“哎,好叻……”何大友在村民的攙扶下一步三回頭,不斷地盯著石贊天的身影。
科依撓撓腦袋,不明白石贊天心中在想著什麼,只覺得面前的男人深不可測:“師父……”
石贊天立刻收起笑容,雙眸發出獵豹的目光:“科依,今晚回去你好好睡覺,聽到什麼就裝作不知道,明白嗎?”
他遲疑了半分點點頭:“知道、知道了……”
夜晚,大家都分開進入房內,祠堂的後面是一個小院,裡面莫約有四間房,其中一間的木門不知所蹤,其他的房子裡都充滿著一股潮氣,就算已到深夜,也沒人願意進入夢鄉。
蹬蹬蹬……一串腳步聲在石磚路上響起,繞著前殿的天井轉悠著,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大廳之中,此時,所有人都聽到了大廳傳來的迴音。
科依剛想好奇出去看看,就對上石贊天一記警告的眼神,當即將眼睛閉上雙手捂住耳朵,石贊天剛準備踏出房門就聽到隔壁的樑笑笑傳出一聲尖叫:“啊……”
所有的人一齊涌到她房外拍打房門,郭振安第一個開口:“出什麼事了?”
樑笑笑立刻將門栓解開,當三個大男人涌進房內時看見桌上的配槍正隱隱地顫動著。
見到此情此景,陳明亮指著槍支冷靜地開口:“這個情況我見過,在調來刑偵支隊以前我專門爲死刑犯執行槍決,那時候也遇見過一件怪事,當初有個殺死一家七口,逃竄六個省的嫌疑犯被判處死刑,在他臨刑前的那晚,櫥櫃裡的槍支也是這樣顫動的。”
“這說明了什麼?”石贊天不相信鬼神之說,但現在也不得不放寬了語氣。
“這說明,這槍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充當做正義的刑具!”
說完這話,郭振安一把將桌上微微顫動的95式左輪手槍握在手中,那槍支似乎充滿了神力,竟然硬生生地將他拽出了房門,向著祠堂的大廳走去……
一羣人跟在身後,科依不知不覺就混入了隊伍的尾巴,石贊天當然沒有發現,待郭振安順著槍口的方向從偏門進入大廳時,那條高腳凳在幾人的面前憑空移到了橫樑之下,看到凳子無端端自己‘活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咔嚓一聲,郭振安不知不覺就爲手槍上膛,樑笑笑一把握住槍管:“郭隊長,你要做什麼?”
只見郭振安面露難色:“我也不想,可是雙手不受控制!”他一邊說著,一邊瞄準了橫樑之下,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郭振安手上時,科依眨巴眨巴大眼睛對著大門的方向,那門竟然悄無聲息地開了……
一個人、兩個人……許許多多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們走了進來,他們的手裡提著一個女人,女人已經被打得滿臉是血。
“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看我今天不在祖宗面前弄死你!”爲首的男人一副病怏怏的模樣,可是踹起女人卻絲毫不減‘雄風’。
女人趴在地上捂著肚子,下身隱隱流出血水,她張著嘴啊啊嗚嗚地乾嚎了幾聲,卻沒辦法吐出一個字,那手指在地上抓得血肉模糊,指尖的指甲和皮肉消失了,白森森的骨頭與地面摩擦著。
畫面漸漸清晰,五個大活人站成一排,面前是無數道身影從穿過,那槍口越發的滾燙了。
“冤……冤……”女人張著嘴剛剛吐出一個字,身旁的男人接著一腳踹在她嘴邊,她於地面哀嚎一聲翻滾一圈,立刻就吐出了兩顆白牙。
“好殘忍……”樑笑笑忍不住將臉別了過去,只見一個老者端坐在太師椅上冷漠地對著地面的女人定罪:“李段式不守婦道與外來勞工私通懷有孽子,經族長查明證據確鑿,依照族規當沉塘溺死,以正家風!”
女人不住地搖頭、再搖頭,可是周圍的男人皆以冷漠的態度對著她,有些人還對她吐著唾沫星子:“不要臉的女人!”
待豬籠送來,女人被硬塞了進去,一羣壯漢將她擡到了門外的池塘邊:“一、二、三……”喊完之後撲通一聲,籠子狠狠地墜入了水塘之中。
畫面忽然一轉,周圍再度陷入黑暗,只聽見一聲嬰兒的啼哭從水中傳來,女人的肩上趴著一個渾身通黑、兩眼發青、口露獠牙的嬰孩,她拖著一襲血衣正漸漸向著祠堂內移動……
衆人紛紛退到了牆壁邊上,女人的長髮將半個身子恰好遮住,她並沒有如想象般那樣朝高腳凳邊靠近,而是轉了方向來到衆人面前,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肩上的嬰兒看到郭振安手中的左輪手槍,立刻害怕地躲在了女人身後,只是那隻黑色的小手還趴在肩上緊緊抓著衣裳。
這時,槍口對著空蕩蕩的高腳凳上移去,在五人眼裡,那兒是一團空氣,可它真的只是一團空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