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山裡的涼意來襲,現在是盛夏時分,周圍卻出奇的安靜,連蟲鳴都沒有,旁邊的帳篷已經響起此起彼伏的鼾聲,熬了一夜的老煙和胡六毛真的太累了,就算帳篷邊上堆著十幾個骷髏腦袋,他們照樣能四仰八叉地睡去。
茲的一聲拉鍊劃開,蘭晶玲鑽出帳篷走到火堆邊跟沈銳面對面,這個男人意志消沉,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到了紅奕,知道了他愛人悲慘的下場。蘭晶玲百無聊賴地烤火,良久,他才眨了眨眼睛:“怎麼不睡?”
她輕輕順著額頭的疤痕撫摸著:“這麼吵誰能睡著啊!”
沈銳輕笑一聲,眼眶下帶著濃濃的黑眼圈:“你不覺得聽點鼾聲纔會心安嗎?周圍太安靜了,真是反常!”
“是啊……”她點點頭:“自從我們來到這裡,什麼怪事都遇見了,如果能走出去,我一定會寫部小說,讓別人看看黑竹溝的真面目!”
沈銳難得再笑了一下,心情比之前輕鬆不少:“前提是我們得走得出去。”
“這個時候就別破壞我的美夢了,人有點希望還是好的,對了,我還沒當面謝謝你呢,這麼好的玉佩送給了我……”她一邊說著,一邊將玉佩取下來捧在手心裡,就著火光發出一句驚歎:“咦,中午明明還有裂痕,怎麼現在就沒了!”
他接過玉佩翻來覆去地看著,果然白玉無瑕:“看來你很適合它,至少不像我,我跟他是下級與上級的關係。”
這話一出,蘭晶玲猛然想起今日召喚食古獸時,他恭敬地模樣:“給我你不覺得浪費嗎?畢竟你懂得召喚它,我又不懂。”
聽到她這樣說,沈銳狐疑地擡頭望了一眼:“放心吧,有些能力是與生俱來的,等你需要它出現時,就一定會記得怎樣召喚。”
她聳聳肩,明顯沒將這句話記在心上,只是轉過頭若有所思地對著那堆頭骨:“唉,野蠻與落後帶來的結果。”
“先別這麼武斷,畢竟千百年前的歷史,我們誰也不知道。”沈銳無心地脫口而出,一邊往火堆里加柴火。
蘭晶玲聽了他的話覺得有些敵意,或許是他心情不好吧:“照你這麼說,好像知道他們犯了什麼事?你不是鎖靈人嗎?能不能召喚一個鬼魂來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嘴角邊緣抽搐:“雖然現在芭蕉精已除,可是,我也不是說能做法就做法的,況且,我已經決定金盆洗手,再也不用束心咒了,讓鎖靈人在我這一代就此結束吧!”
蘭晶玲驚訝地瞪著他:“你怎麼這麼想不開?至少也應該傳一個徒弟再收山吧!”
“不必了,我已經決定了……”他有自己的想法,其實在朦朧之中,他見到了紅奕,這個女人已經千瘡百孔,他心痛,可是卻沒有力氣落淚,臨睡前,他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躺在紅奕的懷中,她的懷抱還是這麼溫暖,有著家的感覺,可是哼著的歌兒卻是灰飛煙滅的味道,終於,夢醒了,他知道自己來黑竹溝已經找到了她,並且永遠的失去了她!
蘭晶玲漆黑的眼眸中,沈銳再一次陷入沉默,剛剛提起的興致被打斷,兩個沉默的人聽著胡六毛和沈銳交響樂般地鼾聲,漸漸的,他的頭低垂著,再度陷在了膝蓋上,蘭晶玲躡手躡腳地來到他身邊,聽到均勻的微弱呼吸:“唉,早說你困,我就讓你進帳篷了……”
今夜,她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守夜,腦海中飄過一些長髮血臉的幽靈,都被她一一拋在腦後,她強迫著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周圍有三個陽氣正旺的男人,什麼妖魔鬼怪都無法靠近!
可是,她卻不自覺地顫抖著,這兒是黑竹溝啊,隨便一陣風就能令人膽寒,況且,他們的身邊還堆著慘死的白骨。
叮鈴鈴,叮鈴鈴……
一陣清脆的銅鈴聲在樹林中響起,像極了冥界招魂的聲音,男人背上揹著大包,手裡還提著一個旅行袋,他的面前漂浮著一隻閃著象牙色熒光的鈴鐺,鈴鐺撲閃撲閃地飛舞著,帶著男人穿過千山萬水來到了這片土地,前方黑壓壓的什麼也看不到,他只能順著銅鈴的的光芒注意腳下的灌木叢和溝壑。
黑竹溝的地形比石贊天想象的還要複雜,剛纔這一路,走著走著,他差點就滑落進一處隱蔽的暗洞,幸虧洞口垂著幾根上了年份的樹藤,他纔沒有掉下去。探頭往洞口一瞧,裡面少說也有五十米深,就這樣一處雨水沖刷出來的暗洞掉下去,不死也得賠上半條命。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來的這兒,總之,聽了老道的話,回到鬼樓裡,對著不規則的小鏡子,他第一次颳了鬍子,而後又到樓下小小的理髮店剪了個頭發,換上一身體面的衣服,他瞬間年輕了十歲!
望著自己這張臉,相比十年前沒多大區別,只是深鎖的眉頭和法令紋有了淡淡地痕跡,卻爲他年輕的臉增加了一抹男人味。
收拾好了行囊,他將這些年荒廢的儀器都帶上,這些都是他私人物品,還有些是孫子武送給他支持他尋找科依的,反正能帶上的他通通都帶上。
這一行出乎意料,沒有坐飛機坐火車,只是閉上眼睛跟著銅鈴前進,經歷過黑暗無邊的世界,當他猛然睜開眼,面前已是一片翠綠!
一向相信科學的他有些難以接受,這時空的轉換讓他不敢相信,一路走,一路看,一路跟著漂浮的銅鈴,他的世界開始被顛覆!
蘭晶玲明顯地聽到鈴聲在靠近,好像湘西趕屍隊正在林中穿梭,一個黃袍道人執著銅鈴和蓮花燈引路,身後跟著一羣能走能跳到死屍!
“沈銳……沈銳……”她拼命地搖晃著他,砰的一聲,沈銳倒在了地上:“老煙……胡六毛……”
帶著哭腔地叫喚著他們的名字,她現在已經管不了山中的禁忌了,此刻,鈴聲已經在十米範圍內,她聽見草叢的悉悉索索聲,不知道接下來將遇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