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煥一楞，一時答不上來。

他根本沒有想到小老頭會問他這個問題，問起乞丐屍體要擺放在哪兒，能擺放在哪兒呢？他根本沒有心思考慮這個問題，心中正忐忑不安呢，哪有心思顧及這個。再說了，他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安頓，事先沒有誰告訴他該怎麼做，之前，馬尚魁只是叫他隨同殯儀錧的人一同到凍庫來，只是想著送到便萬事大吉。之前，不過是陪同卞海波來，僅僅是在凍庫外站立一下，根本不管具體的事務，幾乎沒有這方面經驗。

何況，他內心還有牴觸情緒，一股子怨氣還沒有找尋到出氣口呢！

說話到這份上了，兩個搬屍工可沒有閒著，早已經將手上擡屍體擔架重重地往地上一擱，震得擔架上的屍體跟彈簧似的彈跳了起來，形成一個接近45度角的斜坡在擔架上彈跳了幾下。江成煥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警覺地盯著。然而，搬屍工根本不在意，只顧著用雙手輪換著錘打自己胳膊，一臉愁容。

江成煥心下默默點了點頭。

顯然，這兩個搬屍工腰身痠痛。不用說，倆人擡了這麼一大會子，胳膊腿都吃不消，是最累的人了。哪有閒心聽江成煥跟小老頭在東扯葫蘆西扯瓢。他流露一眼憐惜，又瞥了一眼靈車駕駛員，發現他們都盯著自己呢，顯然，大家都認爲是他必須解決問題的人。

小老頭站立在那兒紋絲不動，毫無疑問，這事兒擱在他江成煥身上了。

“啊，這個嘛，”江成煥逼上梁山，開始考慮解決的辦法，流露煞有介事的語氣對小老頭說道，“嗯，老張啊，都在等著我來安排了，那好，之前是怎麼安頓的，現在就怎麼安頓吧。”

“是啊，只能由你安排。不瞞你說，以前嘛，攤上這種事情，我只管打開鐵門，剩下的事情都是由卞法醫一手安頓，今兒個嘛，你……”老張頭躊躇著，然後說道，“那就跟我來吧。”

看到小老頭只顧往前去，江成煥在舒心的同時似乎有那麼點大權旁落的失落。

“最好，就擱在這附近，方便解剖。”不曾想，靈車駕駛員一句提醒了江成煥。

“噢，對了，就擱在這附近，天亮了卞法醫還要來解剖。”江成煥附和著。

“那好，就擺放在這座水晶棺裡吧。”老張頭聽他倆這麼說，停頓了片刻，望了一眼搬屍工，用手一指靠近他們站著不遠處貼近崖壁的地方說道。

江成煥定睛一看，這才注意到在距離他大約兩米開外的洞穴邊上有一座架在形同水泥墩子上的水晶棺材。真是觸目驚心，他盯著那透明、窄小、冰冷的那玩藝兒，他本能地後退一小步。

“唉，人生一輩子，終究逃跑不了這個命運。折騰來，擺乎去，結果都將歸到這裡來，真是悲慘啊！”他心下想到這兒，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悲傷情緒來，對著小老頭輕聲說道，“這，噢，好吧，你覺著這適當，那就擺放在這兒吧，反正……”

江成煥一邊說著，一邊朝一側讓開，那意思分明是讓身後的搬屍工上前來。

見狀，搬屍工彎腰準備重新擡起屍體來，可就在這時，怪異發生了。

當江成煥轉過身來時，卻見在幽深處，忽然涌現一股霧氣，那霧氣猶如一條長龍從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漫延開來。雖然在黑暗中，卻十分清晰，這在這座一直處於恆溫狀態下的空間裡少見。江成煥楞楞地盯著，那霧氣沿著崖壁裹夾著鐘乳石朝他們站著的地方繼續迷漫。真是奇怪了，這是哪來的霧氣啊，形同西遊記中的妖怪出現前的情形一樣，怎麼了，這洞穴中不至於有什麼妖怪吧。那真是倒楣透頂，輪到自己送屍體，攤上這事兒。然而，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一直沒有妖怪出現。那霧氣開始瀰漫開來，有點像天界仙霧一般，似乎要將整座洞穴吞噬了去。但顯然這不是仙境，他一時無解，便將目光朝向他們去。

然而，大家的反應顯得異常特別，各自幹著各自的事情，忙得不亦樂乎，根本不覺有什麼不同尋常。老頭兒正費力搬弄著水晶棺上的蓋板，兩個搬屍工已經擡著屍體近前來前往水晶棺跟前去，靈車駕駛員呢，見老頭兒搬蓋板有點吃力，瞥了一眼仍在一旁發呆的江成煥，跨前一步伸手幫著老頭兒把蓋板掀開來。

“你們……怎麼了，”江成煥見狀更覺意外，他想把自己看到的古怪現象告訴他們，可是，他們一點反應沒有，好像處在不同的空間中，他一時著急，大聲喊道，“你們看那邊是什麼？……怎麼了，你們怎麼一點沒有覺察到什麼異樣來嘛，你們看，那是什麼？”

江成煥說著，用手一指那一團迷霧。

“什麼？”小老頭手上正用力呢，同時，朝著江成煥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江警官，你，你又怎麼啦，幹嗎那麼大聲啊？”

“你看到什麼了？”

緊貼小老頭的靈車駕駛員同時也問道。他雙手仍在蓋板上，身子轉了過來，流露一臉茫然的表情，朝著江成煥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沒有什麼啊！”

“噥，那團霧，是迷霧，正朝我們這邊漂了過來，老張頭，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啊？”江成煥忙不迭加重語氣說道，十分著急。

“迷霧，哪有什麼迷霧？沒有啊！”靈車駕駛員搶先說道，他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朝四下裡張望，“見鬼了，哪來的迷霧啊！”

“見什麼鬼啊，明明有這麼厚重的霧氣，你們怎麼了，看不見嘛？”江成煥有點著急。

“瞎扯什麼呢，哪來的迷霧，在哪呢？”

大家七嘴八舌，一個個盯著江成煥。

“你們究竟是怎麼了，這麼厚重的霧氣，你們居然看不見，真是見鬼。”

江成煥有點氣急敗壞。

“別瞎說啦，三更半夜，幹嗎要提鬼啦，魂兒的，不吉利。”小老頭嘟囔著，接著朝靈車駕駛員叫嚷道，“快，再使一把力氣。”

靈車駕駛員趕緊轉身幫著老張頭使勁。

“你、你們眼瞎了嘛，那麼濃、那麼明顯的霧氣，怎麼會看不見呢？”江成煥開始爆粗口，大聲吼道。

接下來，發生了更爲奇怪的一幕。

當兩個搬屍工在乞丐屍體上檢查了一番，然後，再擡起屍體準備放入水晶棺中時，突然，水晶棺不見了。咦，真是奇怪了，兩個搬屍工面面相覷，以爲剛剛跑錯了位置，擡著屍體四下環顧，仍不見水晶棺的影子，倆人咦了半天，不知究竟是怎麼了，一頭霧水。

江成煥顯然同時注意到了這種奇怪的現象，的確，原本位置上的水晶棺忽然不見了蹤影，水晶棺的位置空空如也。於是，他顧不上迷霧，趕緊大步跨過去一瞧究竟。

真是沒有了水晶棺，江成煥傻了，同時，內心油然而生一股恐懼來。接著更爲古怪的事情發生了，因爲他發現老張頭不見了。又是迷霧，又是失蹤，見鬼了，真是見鬼了。江成煥本能地在原地轉悠開來。

忽然，在迷霧中，江成煥看到了剛剛擺放水晶楞的位置上，蹲著一個人，啊不，確切地說，是半側著一個人影，若隱若現，一時看不真切。究竟是誰呢，江成煥下意識地蹲下查看。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一大跳，那分明就是老張頭。啊，老張頭這是怎麼啦，什麼時候側臥在這裡，他在幹什麼呢？剛剛還在自己身旁呢，就跟變戲法似的一下子成了這個樣子。於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過去準備拉他一把。

咦，居然拉不動，跟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他以爲是自己的姿勢不對，趕緊調整了一下姿勢，將兩條腿跨了開來，並用雙手揪住老張頭的衣服使足全部力氣一拽。

“唔……”

身子仍然沒有拽動，卻哼了一聲。

“啊呀……你，你這是……”大家不約而同是一片驚訝聲。

江成煥聽出這個聲音不對勁，不是清醒狀態下發出來的聲音，顯然是迷糊著。頓時，江成煥頭皮發毛，不知小老頭究竟怎麼了。剛剛還是好端端的呢，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奇怪。江成煥顧不得別的什麼了，趕忙靠近細細端詳究竟，生怕小老頭有什麼意外發生三長兩短。

那小老頭本身就瘦弱，蹲下側臥時更是一小把把的顯得尤爲可憐。

這還不是問題關鍵所在，關鍵是小老頭顯然是處於一種半迷糊的非正常狀態，並且，不知箇中原因。此時，老張頭嘴巴中忽然不停地在說著什麼，完全不在狀況中。雖然大家因爲著急在不住地叫嚷著，老張頭卻沒有一點兒反應。情急中，江成煥不顧一切地朝老張頭的肩膀處用力推搡了一把，意欲把他從迷糊中推清醒過來。然而，小老頭非但沒有起身，反而應聲完全倒下，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上。

這可嚇壞了江成煥，他一時不知所措，無助地擡起頭來朝大家張望著，似乎在求助大家。

然而，沒有誰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