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警車在城區(qū)寬闊的柏油路面上發(fā)出一持續(xù)的沙沙聲響。不一會兒，便駛離了城區(qū)，漸入通往殯儀館去的狹窄水泥路面上。殯儀館坐落在羣山環(huán)抱的一個山坳裡，駛?cè)肷桔辏幸欢卫@山環(huán)形道路，殯儀館後面便是一塊大型公墓。白天，這一切，一眼是看不見的，除非繞到這殯儀館上面來。

隨著警車逐漸駛近殯儀館方向，眼前狹窄的水泥路面和兩側(cè)草叢及其山林在燈光照耀下不斷地向前延伸著，彷彿是無窮無盡。越往前，兩側(cè)草叢和山林更顯茂密幽深，燈光照身不到的空間是漆黑一片，彷彿荒蕪的草叢和山林伸向無垠的夜幕中，直達(dá)無底的深淵。

江成煥一直不習(xí)慣在這種夜幕下的情形，但是，剛纔被馬尚魁在電話裡那麼毫無節(jié)制地幹吼了一嗓子之後一直情緒低落，一時無法找尋到一種美好的感覺。此時此刻，滿腦子都是馬尚魁的影子，早已淡忘了接下來是去幹什麼，瞌睡也跑得無影無蹤，整個人如同晝伏夜行的動物一樣，精神倍兒足。

“前輩，說點什麼，一路上沉悶著，快憋死人的了。”小琳沒有江成煥這樣的經(jīng)歷，因而，總覺著這段路是那麼沉寂無聊，想找點什麼話題聊一聊。

孰料，江成煥只是“嗯，……”了一聲，拖了一點音，似乎是要說點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來。

小琳知道江成煥不在狀況中，但一

半會兒不知他究竟因爲(wèi)什麼不在狀況中。他回望了一眼身旁的江成煥，見他沉悶著，便沒有繼續(xù)問下去。的確，江成煥是一肚子心思，除卻馬尚魁，不要在他腦海中留下不好印象，還要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辦纔好，他是個完美主義者。畢竟是他當(dāng)班，明天的事情多得去。死了人的案件是肯定要立案的，既然要立案，d，就必須錄入辦案系統(tǒng)裡去，就必須要收集案件的相關(guān)材料，要去請法醫(yī)做屍檢，還要同死者家屬溝通，所有事務(wù)全都落在了他頭上。

“前輩，你說，這起車禍?zhǔn)遣皇怯悬c離奇，根本沒帶剎車。d坡不帶剎車，不是找死嘛”小琳不甘心，還是問著。

“誰知道，那人都死了，上哪兒問去，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單方事故，還能怎樣，駕駛員全b…”江成煥是這麼想著。若如此，便簡單嘍。

警車開始上山，經(jīng)小琳這麼一提撥，他忽然聯(lián)想到周因發(fā)生車禍的情形，想到這車子在山上盤旋著，忽然掉下去，黑咕隆咚，不知雲(yún)裡霧，真是可怕。這麼亂想著，不覺又是一陣沉悶。

“他一個人，三更半夜往那兒跑，幹嗎呢？”小琳又開腔了，當(dāng)然，語氣有那麼點自言自語。

“嗯，……”

轉(zhuǎn)了個彎，到了一處下坡時，小琳雙手把握住方向盤，不經(jīng)意地回望了一眼一旁的江成煥，似乎是在探問江成煥，你只知道哼的，幹嗎不接茬。

“吱，吱……”

警車猛然剎車，剎車0響徹半空。江成煥猝不及防，一頭撞在了前擋風(fēng)玻璃上。

“你，這是幹嗎？”江成煥支撐著穩(wěn)住身子，同時用換出一隻手來捂住額頭，火冒三丈。

“別，別吱0……你看e。”小琳並沒有顧及江成煥的指o而是一雙眼睛直楞楞地繼續(xù)死死地盯在前方，悄0地有點顫抖地說著，並伸出一隻手指擱在嘴脣上，噓了一0。

“究竟怎麼了？”江成煥不覺壓低了聲音好奇地探問道。

“咦，真是活見鬼了，”小琳目不轉(zhuǎn)睛繼續(xù)盯著前方，四下裡尋著什麼，“剛，剛纔明明看見有一個人影子從車前晃悠著過去，現(xiàn)在，卻找不著影兒。”

“什麼人影，七扯八拉的，半夜三更，哪來什麼人影。”江成煥老大不高興，“你是花眼了。”

“不可能，”小琳流露驚恐

表情，“絕對不可能，怎麼，你剛纔沒有看見嘛？明明有一人影閃過去。”

“什，什麼，人影？”江成煥的聲音也開始有顫抖，“別瞎說，好好開車?yán)玻　?

“清清楚楚的呢，我感覺車子差一點就撞上，然後才緊急剎車的呢，”小琳繼續(xù)說著，聲音不乏顫抖，“真，真的呢！”

“別瞎說了，專心開車。”

江成煥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內(nèi)心早就虛，一身發(fā)毛。

“真是奇怪，d真切，”小琳重新起步，繼續(xù)嘀咕著，“懸空著，沒腳。”

“越說越玄乎，越說越?jīng)]邊兒的了，”江成煥往靠背上一靠，“再要小心了。”

小琳重新起步，沿著微微往下的道路繼續(xù)前行著。然而，車子行駛幾米，便向前顫動著，走s狀來，似乎是油量不暢，或是檔位不配。江成煥側(cè)臉望了望小琳。

“噢喲，我感覺腿腳不得勁，有點把控不住的感覺。”小琳見江成煥望著自己，便i道，“要不，你來搞一段路，我調(diào)整一下。”他一邊說，一邊把車子停下，推開駕駛室的門。

江成煥只得從副駕駛室位置上下來，坐到駕駛室位置上。然而，奇怪的一幕再次發(fā)生，當(dāng)江成煥e備起步時，車子忽然熄火，同時，大燈熄滅，頓時，眼前一片漆黑。江成煥趕緊重新發(fā)動馬達(dá)，可是，折騰了半天，只聽到馬達(dá)不停的“噠噠”0，可就是發(fā)動不起來。

“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電瓶沒電了。”一旁的小琳提醒道。

“真是奇了怪了，一直好好的，怎麼就打不著火，見鬼。”江成煥一邊繼續(xù)打著馬達(dá)，一邊嘀咕著。

“見鬼，呵，這可是你說的，怪不得別人。”一旁的小琳似乎有點幸災(zāi)樂禍。

“我說什麼了？”江成煥顯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一邊打著馬達(dá)，一邊問道。

“都說了，不能再打下去了。歇一會兒再打。”

“要不，你下來推一下，再試一試看。”

小琳猶豫了片刻，望了一眼江成煥，還是下了車。

“啊……”下了車子的小琳在車子身後發(fā)出驚悚的慘叫聲，d刻，似乎穿越山谷，響徹雲(yún)霄。

這一令人毛骨悚然叫0把個江成煥嚇得不輕，他趕緊朝身後大0地吼叫道，“怎麼了，怎麼了？”

頓時，江成煥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然而，外面一點動靜沒有。一眼望去，漆黑一片，他打算迅速下車，可是不知怎麼了，d刻，他的兩隻腳似乎不聽使喚，怎麼也邁不出去。他想到了尋找強光燈，他迅速側(cè)身朝車子後座上摸索著，可是，摸索了半天，抓在手上的東西，感覺都不是強光燈。他心中完全沸騰，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不覺在內(nèi)心大罵起來，“這個的東西，害得我們是……”他不知是在罵誰，忽然，他想起了手機來，手機上不是有照明設(shè)備嘛，於是，他在身上摸索啊起來。他按亮了手機，然後，打開車門把腳慢慢探下地去。

“小琳，小琳，”他一邊喊著，一邊下了車向前方調(diào)整著眼前的視線，“你怎麼啦？”

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見地上蹲著一個人影。

“剛纔，一腳不知踩著什麼東西了，圓滾滾的，滑溜溜的，一刺溜就不見了。嚇?biāo)牢伊恕！?

“腳崴了沒有？”

“不知道呢，”小琳說著，“麻煩你過來攙扶我一把。”

江成煥慢慢走了過去，一手抓緊手機，一手抓住小琳的一隻手，悠悠地一拉，小琳起來了。

“還好呢，好像沒有什麼大事。”小琳雙腳在地上跺了跺。

“走，我們回去，今晚不去殯儀館了。”江成煥忽然這麼說道。

“那頭兒e怎麼交待？”

江成煥沒有吱聲。眼前是一片漆黑，兩個人就這麼站立在黑夜中，一眼望去，根本看不清具體那座山，哪座房子，哪兒是殯儀館，只覺眼前有無數(shù)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微吹拂，不禁一絲寒顫，這個世界是死寂一片。

“反e屬沒上來，那上面哪兒能鬧事。”江成煥沉默了良久，悠悠地說道，“再說了，只要你不說，誰知道我們沒有去殯儀館。真正

說來，我們到了殯儀館，這種情形，來與沒來有什麼區(qū)別。”

“那你怎麼向頭兒彙報？”

“怎麼彙報都行，只要你不吱0。”

“我會說什麼呢，”小琳提醒道，“現(xiàn)在的問題不在這兒，是車子。車子發(fā)動不了，哪能回得去。”

小琳提醒了江成煥，他對小琳說再試試，便上了車子。

小琳在車身後面，江成煥坐上駕駛室，踩緊腳剎，然後把檔位調(diào)換到最低d上，打開鑰匙，正準(zhǔn)備朝車身後的小琳吆喝著讓他用力推動時，忽然想到乾脆打一下馬達(dá)試一試。他一邊想著，一邊發(fā)動了馬達(dá)。“噠，噠，轟，轟隆隆……”車子居然重新發(fā)動了起來。

“咦，真是奇怪了，”小琳見狀早已從副駕駛室位置上爬了上來，興奮地說道，“真是見鬼了，怎麼又發(fā)動了呢？”

“見鬼不見鬼，反h子發(fā)動起來了。”江成煥一邊說著，一邊往前駛?cè)ィ皠e再烽火。”

“你剛纔腳下踩著什麼了？”車子在前方寬闊處掉頭後，江成煥忽地問道，“e0慘叫，怪瘮人的。”

“估計是兔子、狗獾

野貓之類的什麼小動物，”小琳回道，“一腳踩下去，我便摔倒了。當(dāng)時，我生怕它咬我一口，那可就倒了八輩子黴運。”

“哼，還說呢，你d叫喚，我還真以爲(wèi)你撞見鬼了呢”

“哈、哈……”小琳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