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煥聽老耿頭提到風俗,心裡似乎有了那麼點譜子。老耿頭是擔心他倆要做有傷風化的事情來。那麼,卞海波要做什麼呢,這是要帶他去哪兒呢,又是幹嗎呢,江成煥一點不知道,他同樣被矇在鼓裡,他是稀裡糊塗跟在卞海波身後,直到現在還沒有結果呢。說句不好聽的話,到了這個時候,他心中的天枰已經開始偏向老耿頭了,同樣覺著沒有必要繼續下去,黑燈瞎火瞎折騰什麼啊!
就在這個時候,江成煥忽然聞到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的臭味,他本能地深吸了一口,果然是臭氣,是屍體腐爛後發出來的特殊氣味,他不覺警覺起來。
“想必大家都聞到了一股特有的氣味了吧。”此時,卞海波似乎覺察到江成煥在深吸氣,於是,怪聲怪氣地說道,“這是什麼氣味啊,應該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了吧。對了,這就是屍體腐爛發出來的特殊臭氣,確切地說,就是阿寶屍體上發出來的臭氣。”
啊――
江成煥心中驚叫了一聲,他總算明白卞海波帶他上這兒來的目的了。他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在這黑燈瞎火、生疏陌道的大山深處,他卞海波同樣不熟悉,又是怎麼知道阿寶的屍體是在個位置上呢?又是如何斷定是阿寶屍體上發出來的臭氣呢?難道說,他有特異功能,或者說,有千里眼,順風耳嘛,唉,真是不可思議。他就那麼十分自信地帶著自己往這片旮旯裡來,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呢?
江成煥不覺擡頭瞟了老耿頭一眼。
老耿頭正微微低頭,臉上毫無表情。
“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從這裡繞過去不足十米的一塊低窪地處,便是阿寶靈魂暫時棲息地,阿寶棺材就擱在那兒,在這裡可以找到阿寶的屍體。”卞海波面對老耿頭,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老人家,你不會不信吧,因爲,你比誰都清楚箇中原因。若是不信,我這就帶你前去核實如何?”
唏――-
頓時,黑暗中發出一片唏噓之聲。
老耿頭肯定是不會一同前去,他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江成煥完全傻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呢?
“希望老人家能跟大夥兒解釋一下究竟是什麼原因,免得大家矇在鼓裡不知究竟。”
馬尚魁見卞海波這麼說,趕緊近前兩步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啊,把我都搞糊塗了。”
“你糊塗了吧,”卞海波附和了一句,接著,他朝四周喊道,“我在在場的人,除了幾個挖掘墳墓的勞工外,大家都被矇在鼓裡,是不是啊!”
黑暗一片嗡嗡聲。
“鄉親們,我知道大家心中有顧慮,害怕開棺驗屍不吉利,這種心情和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卞海波繼續說道,“但是,我要告訴大家的是,這是封建迷信思想,我們要相信科學,如今社會的進步不都是歸功人類社會科學的進步嘛,否則,哪有今天的美好生活呢!”
卞海波跟抗戰時的學生領袖一樣,站在高處,朝著黑暗的四周揮舞著手勢,慷慨陳詞。
原來,早在卞海波聽說山上被挖掘出來的棺材是嶄新的時候,便開始懷疑其中有貓膩,埋葬死人的棺材怎麼嶄新可能如初呢,憑他多年在基層摸爬滾打的經驗,他很快有了一個明確的判斷,這其中有詐。
詐從何來?
一開始,他同樣不知究竟,只知道其中有問題,但不知問題出在哪兒。後來,他在大家面前表現出來的舉動中發現了端倪,老耿頭總是鼓動大家的情緒,讓他自然而然聯想到農村的風俗習慣來。他知道現在農村裡,好多地方是忌諱挖掘墳墓的,認爲被埋葬的屍體再掘出來是不吉利的,不僅對死者家人不利,對附近的人,甚至對整個村莊的人都是晦氣。可偏偏阿寶家特殊,家裡的人都死光光了,只剩下媳婦一個人還關在大牢裡,並且,終究逃脫不了被砍頭的命運,挖掘墳墓根本不影響阿寶家。於是,大家自然而然把重點投放到自己身上,大家議論紛紛,無論如何別把晦氣招惹到自己頭上來。這是全村人的大事情,於是,他們三三兩兩跑去村裡反映這件事情,要求村裡阻止挖掘墳墓,別再折騰死去的人了,死了就死了吧,別在折騰死人的同時,攪和得活人不得安寧,這比什麼都重要。
老耿頭是見過世面的人,鄉里、市裡甚至省裡沒少跑趟兒,自是見識不一般的,知道這是在破案,是不可以胡亂阻攔的,搞不好被扣上阻礙公務的大帽子,哪能因顧及小節而失大體呢?可是,他畢竟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鄉里鄉親,面子上抹開,何況,在他心下,也是有這種想法,覺著開棺驗屍是倒黴的事情,是不吉利的,不管怎麼說,最大莫過平平安安,於是,在鄉親們苦苦哀求,內外夾攻下,只好應承下來,表示會盡全力阻止他們開棺驗屍的。
至於接下來怎麼阻止比較妥當呢,還別說,他們還真是絞盡腦汁,前後琢磨了不下有七、八套方案,先後都被一一否決掉了,最終選定了兩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已經實施,即,製造一起搶劫案件,在半道上阻攔、耽擱他們進村的行程。這位老耿頭知道搶劫案件性質惡劣,一旦發生,就是重案要案,是必須偵破查處的,沒有十天半個月,解決不了問題。屆時,法院那頭說不定判決生效,成了鐵板釘釘子的事兒了,甚至,牛氏都有可能被打頭了,還有誰自討沒趣折騰阿寶屍體來。
孰料,搶劫案很快告一段落,一行人竟然棄之不顧驅車直接鑽進深山老林來。
處置了搶劫案件,直接驅車進村,是在老耿頭預料之外的。
如此情形多少有點手忙腳亂,聞訊之後,他們便著手實施第二套阻攔方案,即正在進行中的移棺轉移視線。他們以爲,只要找不到屍體,從源頭上阻止,便大功告成。他們還有一種想法,只要棺材不被撬開,不驚動屍體是不會倒黴的,於是,他們將整座棺材搬移到了距離墳墓十幾、二十米的山窪裡,待一切結束之後,再擡回來重新埋葬。
墳墓挖掘之後,一個大窟窿,總是要有棺材填充的,上哪兒弄棺材去呢,問了好幾家老人,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喜棺搬出來,一是捨不得,二是不吉利。老耿頭不得已便將自己的喜棺擡了來填充進墳墓中去。
呵呵,還別說,做出這樣的決定真不容易,可以想象,這位老耿頭之所以德高望衆,同他高尚的爲人處風格不無關係,真是捨得花老本錢豁出去。自己的老屋是百年之後的最終歸宿呢,是多麼重要啊,連這都捨得拿出來折騰,可見他用心良苦。正因是自己的老屋,他捨棄自己老屋花了真本錢,結果還是將事態搗鼓成現在這步田地,哪有不惱火的道理。頓時失去理智,氣急敗壞來。
按說,這件事情做的天衣無縫,卞海波是怎樣察覺到了的呢?
這件事情看上去有點微妙,其實,細想一下,不難分析出來。其實,是他們自己弄巧成拙,試想一下,墳墓裡怎麼會有嶄新的棺材呢,這本身就引起卞海波泊懷疑。當然,僅此一點是不足以證明其中有詐,同樣是他們自己十分誇張的舉動更進一步印證了是在做戲。什麼誇張的舉動呢,即,下跪朝拜,是不是太過誇張啦,並且,顯得是那麼步調一致,一切如同設計好了似的。遠處卞海波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乘這個空檔,便悄然在附近搜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