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是一幅字帖,上書曰:光明正大,國家棟梁,崢嶸歲月,山高水長,能者爲師,道法自然。
六句話二十四個字,結構遒勁,字字嚴謹,骨力道健,體勢勁媚,果真有顏柳風骨氣勢。
“我喜歡並擅長鑑賞字畫,恕我直言,你這幅字畫,很可能不是柳公權的,”約麼過去了一刻鐘,馬尚魁終於擡起頭來悠悠地說著,但眼睛仍然沒有離開字畫,“應另有其人。”
“哦?何以見得?”周原正在揚揚自得著呢,不料馬尚魁如是說來,不覺一驚,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反問,同時,深吸了一口煙,卻是慢慢地吐了出來,形成一個圈,沉了沉氣,“談談你的高見。”
“鑑賞真僞,主要是從用紙、用墨、用色、筆法、印章和落款等上面鑑定,顯然,這幅字在諸多方面都有欠缺,雖然,我一時拿捏不準,但在潛意識裡還是有斟酌的。何況,他作品存世量不多,若想獲得真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使是贗品,也是有相當高的仿真度,價值不菲。”
馬尚魁說完之後,擡起頭來盯著周原,周原微笑,卻不吱聲。
“你倒是說話啊,幹嗎故作深沉。”顯然,馬尚魁有點著急,似乎要從周原口中得到確切答案。
“呵呵,你都鑑定爲贗品了,何來價值,充其量是價格。”周原微微轉動了一下椅子,身子隨之轉了過去,“還要我說什麼?是不是要我大加褒獎你一番。”
“是送我的吧,我暫且收下。”馬尚魁也不答他的話,卻伸手去卷那幅仍舊平展在桌子上的字畫。
“且慢,”周原趕緊一伸手去,擺出一個制止的動作來,“且慢,我是請你來鑑賞的,什麼時候說過贈送於你,即使是要相送,也不會將一件贗品送人吧,你豈不是要掌我嘴巴子嘛,不可,千萬不可。”
“你”馬尚魁欲言又止,從字面上說,周原並沒有說錯,一開始,他就是這麼說的。
“今兒個找你來呢,有兩件事情,一件事情嘛,剛纔已經(jīng)完成了,就是鑑賞這幅字,這個結束了。還有第二件事情,即是想通過你打聽一件事情,你消息靈通,不妨告訴我一點內幕消息。”
馬尚魁回望了一眼周原,沒有吱聲,但那表情顯然興致不高。
“是這樣子的,我聽說,你們刑偵部門正在偵辦一起涉毒案件,不可進展如何,我比較感興趣。”
周原說完,臉上表情早已恢復到他一貫的沉穩(wěn)來,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令人望而生威。馬尚魁呢,被他這一著弄得下不了臺,不吱聲吧,生怕說他小氣,不見世面,吱聲吧,心裡實在窩火。同時呢,他還在掂記著那幅字畫,雖然,周原是那麼說,但按情理上說,是有意贈送他的。但有一個前提,就是要老老實實回答好這個問題,否則,都鬧僵了,還談什麼別的,一點指望沒有。
“哦,你問這個啊,”馬尚魁若有所思,“是抽調了大量人手呢,有點忙。”
說到這兒,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給人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不知所云。
這就是馬尚魁的高明之處,你周原不是吊我胃口讓我難受嘛,也好,機會來了,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看你如何應對。
呵呵,這倆人真有意思,就這點兒事情也鬧騰成這樣。
周原趕緊追問道,“那麼進展如何,有眉目了嘛?”
“啊,這個嘛,這個”馬尚魁欲言又止,“咦,對了,你幹嗎關心這個,和你有關係嘛?”
“啊,不,和我有啥子關係的,不就是那麼一問嘛,好奇呢。”周原本能地一口否定。
關於這起涉毒案件,其實,從一開始是馬尚魁經(jīng)手的,對箇中情形自是清楚的。如今,崗位有了調整,不再是幹刑偵了,案件也有了進展,但還是知道一個基本的,重點就是周原。見狀,憑藉他多年從事刑偵工作的經(jīng)驗判斷,周原果真涉嫌毒品案件,理應是確鑿無疑的了。但鑑於他現(xiàn)在的位置,沒有必要過於關注,做到心中有數(shù)即可。想到這兒,於是他回道,“案件嘛,的確有進展了,唉,一言難盡。”
“一言難盡,怎麼說來著?”周原更是迫切了。
“就是說不清楚啊,這種事情是必須連根剷除的,否則,禍害無窮。你說是吧?”
“是,那是自然的,”周原口是心非,“但話說回來,涉黑同樣危害極大,那江曾就是黑社會組織的總頭目,平時,爲非作歹慣了,鬧騰得滿城風雨,人人自危,這種人不打擊,怎麼行呢”
周原巧妙地將涉毒轉移到涉黑上去了。馬尚魁心中一陣竊喜,這個老奸巨滑的傢伙,如今成了漁網(wǎng)中的魚,在網(wǎng)中亂蹦亂跳,失去章法,豈不是不打自招了嘛。果真如此,若是自己弄到這一幅字畫,別到頭來被捲入進去,麻煩可大了,無疑是自找的。關鍵要看這幅字畫來源可清白了。
“我好奇耶,這種字畫,你是怎麼弄到手的呢?”
馬尚魁故意用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種”字,說,是這種字畫,而不是這幅字畫,來表述這幅字畫,給人一種想像的空間,就看周原怎麼迴應。然而,周原聽過之後,並沒有直接說出是從哪裡搞來的,而是同樣用了一個“種”字說道,“現(xiàn)在世面上,這種字畫相當搶手,我用的是真金白銀。弄,恐怕是弄不到手的。或許,只有你們這些在你特殊行當上混的人,纔有這個機會弄來。要不然,怎麼說是特權呢”
“嗨,扯遠了,扯遠了,什麼涉毒,涉黑的,管那些閒事幹嗎呢,管好自己分內的事務,比什麼都強。如今,這個社會,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混,好壞的標準就靠你混,你周某人能有今天,不都是依靠你自個的本事混嘛,涉及什麼領域,什麼方面都沒有關係,只要你把後路留下,即可。我們的老祖宗早就有明示,三十六計,走爲上計。還用後人再去琢磨個啥子嘛?”
周原聽到這裡,頓時眼冒綠光,盯著馬尚魁一眨不眨。他似乎聽出馬尚魁的話外音,意思是不是讓他遠走高飛啊?內心是這麼想著,卻一時又拿不定主意,便在尋思如何讓馬尚魁一個準信兒,便試探著回道,“剛剛爲了一筆生意去了一趟南方,纔回來,身心疲憊還沒有緩過勁兒來呢,再要外出,一定得拉上你,有個精神依託,我倆一同遊走江湖,是何等瀟灑,如何,一切費用我包下,上哪兒都行的。”
“我說老兄啊,你淨些沒用的,我哪有檔期,端人家飯碗比不得你自在,我那一攤子事務都丟下了,還不要天下大亂嘛,”馬尚魁直襬手,“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那是你的心氣呢,你若是換一個角度思考問題,就不會這麼認爲了。我說句你聽了或許不太高興的話,如今天下,少了誰,地球照轉不誤。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那是自我加壓,是受累。”周原說到這兒,把手中的菸蒂按在菸灰缸上,順手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支來拿在手上,另一隻手去掏打火機,“怎麼樣,出去跑一趟,你看再出去哪個方向最好?”
“孔雀東南飛嘛,那是本能,人哪有例外的,本能即下意識是最有說服力,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順其自然,往往是最好的。”馬尚魁一本正經(jīng),“但是,我的確無法成行的,因爲這一段時間,我手下抽調了好幾個人手去辦專案,連我的一位原本也是從事刑偵工作的副手都抽走了,我哪能走得了呢,雖然你剛纔說的話沒有錯,這個世界少了誰都沒有關係的,但是特殊時候,還是有特殊要求的,少了我還真是不行的。”
周原點了點頭。說到現(xiàn)在,他依舊無法確認馬尚魁是否就是給他通風報信讓他遠走高飛,但是,他理解這就是通風報信兒,並且,他理解馬尚魁只能做到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