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還不是關鍵,陳設擺放簡單一些就簡單一些吧,無傷大雅,關鍵是,手中的權力大有不同,會議不是他主持,案子不由他作主,條子不由他審批,諸如這些一直是由他拿捏咋呼的事項,如今是另有其人,這才讓他頭痛傷心的事情。一個往張可華辦公室裡竄,見著他只是點一點頭,喊一聲“馬政委”便一轉身跑去張可華辦公室裡去了,他成了一個擺設,一種象徵,還別說,一旦大隊召開會議時,面對大部分熟悉的面孔,還真是一下子把握不過來。在他的潛意識中,總還是有一種大包大攬的衝動。
太清閒了還真是一種受罪呢,整天坐在辦公室裡無所事事,又沒有什麼人主動上門來同他套近乎,拉家長,久而久之,便有主動出擊的衝動,出了辦公室門腦海中便開始轉悠起來,該上哪個辦公室裡去呢?要去,還要擺出一點架勢,一種高高在上一可一世的氣勢來,然後,希望得到熱烈的迴應,如此就好繼續表演下去。那高高在上說些貌似在理兒但實際上無關緊要的話題,希望得到對方的尊重乃到崇敬,在自己起身站起來時對方趕忙相送,然後,他十分體面地離去。這是他心中希望出現的情景。然而實際上呢,跟這種預期相差甚遠。
事故大隊是一線實戰職能部門,除了辦公室,就是處警、調解、處罰窗口,即使是辦公室,也是忙碌著,鮮有閒雜人員,這其實他是清楚不過的,他先來到辦公室門口,站在那兒用一臉威嚴的表情往裡瞟了一眼,不是專注於電腦正整理著什麼文字,就是在櫥櫃裡翻騰著什麼,或是接待羣衆在解釋著什麼,一片忙碌的情景;再轉悠到處警窗口,大部是門打著的,裡面空空如也,顯然,那裡面的人十有八九是處警去了,即使不是處警,也是有可能搞調查去了,或是忙於別的什麼事務,諸如車輛檢測、屍體檢驗、複印資料、報送材料,如此等等。或是門庭若市,裡面的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甚至,擠不下時,過道上都是滿當當的站著各色男女,一看就知道這是在搞事故調解工作。他也會裝著不經意地路過張可華的辦公室門口,往裡瞟上一眼,但大多都是虛掩著的,無法獲悉真切的情形。依他往常的經驗,那裡面肯定是有各色找他疏通找門子的人,他自是不便進去,也不屑進去。當然,張可華的會議應籌也很多,時常是鐵將軍把門。
一圈轉悠過來,似乎只有他是個多餘的人。實際上,在實戰部門安插這麼一個位置的確是閒職,哪有多少思想工作要他去做呢,即使是做,那也是爲了應付上面的檢查,搞一些花樣文章,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並且,這些工作往往都是突擊加班造假,該整理會議記錄的整理會議記錄,該完善檔案的完善檔案,該有總結材料的寫總結材料,並且,都是辦公室去做。
當然,他也有風光的時候,那就是召開例會時,因爲,按常規每月有一次例會,會議上將每月的工作總結一下,同時部署下個月的工作安排,這其中就包含他分管的內容,他可以藉此機會高談闊論一番。
一開始,大家都礙於是老大隊長的面子,一個個裝模作樣作出一種洗耳恭聽的樣子來,他若是聰明,適可而止不失爲一種上上選擇,可是,偏偏不自知之明,仍舊沉浸在當年當大隊長的派頭,一會兒說說這個,一會兒評評那個,猶如人生導師一樣,誰有那個好耐心,好德性,便漸漸地便失去了這種氣場。一個個不是低頭看手機去,就是佯裝在筆記本上劃拉著什麼,還有的人乾脆跑到門口去抽菸,有的說是去上廁所一去不回,還有的借接到指令要處警便正大光明地離開會議室,會議室秩序一下子七零八落來,最後,張可華不得不宣佈散會。
說實在的,談論那些空洞的東西真是沒啥子意思,一個個手頭上都是有實實在在的事情要去做的,哪有閒工夫聽這些不痛不癢的空洞的東西,你馬尚魁高談闊論之後就是休息甩大手了,可是,別人還要去做煩雜的事務沒有停歇的時間,甚至,身心疲憊睏乏不堪著的呢。何況,他馬尚魁高談闊論,並非是真正出於對大家的關心,解決實際問題,而是爲了滿足自身的虛榮心,爲了他自己的面子,誰也不是孬子。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讓別人去做,怎麼可能的呢?
往往是一圈子轉悠過來,最後又灰溜溜地縮回到辦公室裡去。
風光不再了啊,他必須面對這種現實,他必須忍受這種屈辱,認識到自己的現實處境,因爲這是自己的選擇的道路,就應該有自知之明。自己之前的位置在人家那兒呢,人家纔是主兒,自己是個敲邊鼓的。
當然,他也想到了收斂一點,並且,暗自下決心收斂鋒芒,別再逞能擺譜。但是,他的主觀願望是好的,客觀情形卻不容許他有太多空間。在他倆共事三個多月之後的一天,卻因在討論一起交通事故時發生爭執。
他同張可華的意見相左,並且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在一個秋季的夜晚,湖濱道路的林蔭樹旁,一輛黑色小轎車撞在湖濱護河柳樹上,造成一個死亡,三人受傷的交通事故。這起交通事故形態很簡單,是因爲駕駛員操作失誤,導致車輛失控偏離正常車道撞在湖濱護河柳樹上,毫無疑問,駕駛員承擔該起交通事故的全部責任,依法要追究刑事責任。
這起交通事故之所以在討論中引發爭議,是鑑於駕駛員的特殊身份而起,他是市轄縣某公職單位的公務員,若是直接認定事故責任,被追究刑事責任,飯碗肯定是保不住,於是,便在討論中探討變通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