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次日天明起牀,劉儀因念著董舉子今日定要動身的話,又捨不得這麼個才貌雙絕的人物,便在廳堂上轉悠,希望能再與他多攀談多留戀一番。劉妻也在廳堂後面的橫窗處晃動,看似忙碌,實則也像劉儀般想再見一見董舉子。
盤旋了多時也不見董舉子出來,劉儀自思道:這般急著趕路的人不應當睡到此時,莫不是他天未亮就走了,又不敢驚動我們?於是便叫奴僕去客房瞧一眼。奴僕去不多時急忙回來報道:“董舉子病了,臥在牀上畏寒咳嗽。”
劉妻在窗後一聽,急轉到廳堂:“還不快去請醫生r來!”劉儀也急道:“快去請!快去請!莫誤了!”奴僕便飛也去了。
轉念又一想,劉妻道:“他正畏寒。我記起客房裡收著一條裘被,不如我去開箱取出來給他蓋了。”劉儀道:“好,你去。我在此等醫生。但願這羣奴僕上心,別請庸醫來。”劉妻應著,去了。
來到客房就瞧見董舉子懶怠動彈,閤眼身子微蜷躺著,兩腮紅得撲了胭脂般,雙脣深紅,大有病西子之態,別有一番動人的美豔。
劉妻忙開箱取了裘被蓋在他身上,趁四下無人往他額上摸了一把,果然發熱。
才收手就見董舉子的眼睜開了,還是那般妖嬈多情,劉妻不免粉面羞紅,正欲退出房間,董舉子咳嗽著要起身,鼻塞聲重道:“有勞費心,還想著給我添被。倒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見他掙扎著要起,劉妻趕緊上前按他躺下,給他掖被道:“好生躺著,小心風寒更重了。必是昨日淋了雨,夜間又吃了酒的緣故。”
董舉子才躺下又咳得渾身震盪,喘著氣道:“如此這般溫柔體貼的娘子,阿郎怎忍得下心那般斥責。”
聽他言劉妻便知昨日他必聽到劉儀的聲聲惡言怒罵了,心裡百般委屈千般怨苦,垂淚道:“我雖不是侯門將相之女,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家的女兒。不想卻配了劉儀這個大字不識幾斗的年高莽漢,全不知夫妻溫情是何物,只知橫眉斥責、呼來喝去,自己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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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尚未婚配,不知夫妻之道,但阿郎的作派我也不齒。我若得妻如此,定如張敞日日爲妻畫眉。”多情妖嬈的秋水眼定定地瞧著她,劉妻一陣面熱,不由垂著緋紅的面容,又忍不住拿眼偷偷覷著他。
二人眉目來往,不言不語。劉儀領著醫生至廊下就嚷:“醫生來了!快搬凳子!”劉妻嚇得花容發白,急端了一個圓鼓凳放到董舉子牀邊,遠遠地站著。
才進屋就聽到咳嗽聲,劉儀心裡掛著這個絕美的少年,未曾留意屋裡的兩人,引著醫生坐到牀邊的圓鼓凳上。那醫生一見董舉子的形貌也看癡了一回,恍惚著竟忘了拿脈枕就診起脈來。
董舉子捂著嘴咳得秋水眼裡淚花晶瑩,喘息笑道:“醫生的醫術定是高明,不用脈枕也能出診。”醫生這才醒悟,又要拿脈枕。舉子抿嘴一笑若牡丹初放,道:“罷了,你已診得脈,何必又取來。”
美人一笑風情冶蕩,那醫生雖同爲男人,但也心神飄忽,忙別過頭來到桌旁開了藥方道:“只是個小傷害,這幾日飲食有限,再吃兩劑疏散的藥便好了。”
舉子伸手在枕下摸出銅錢付與醫生,劉儀搶道:“你是病人,何用操心這個!”說著掏錢付診費。
那醫生對舉子美豔絕世的容貌已迷了心竅,生怕再挨近他更不得了,所以只接了劉儀的錢跑出房來,到了廳堂才數了數,只多不少,一邊將錢收好一邊自語道:“小郎君長得實在勾魂。”嘴裡心裡念著去了。
吃了藥董舉子昏昏又睡。劉儀悄悄進屋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口裡低低嘖道:“打哪來的如此俊俏美豔的郎君,竟比天下的女人更豔麗,書上說的風流倜儻便是如此吧?這張臉真是難描繪難言說的美啊。”
又忍不住偷偷摸他的手,只覺肌滑膚澤愈發愛不釋手,握起來貼在臉上。突然那隻滑膩修長的手猛地一抽,劉儀一驚就瞧見董舉子醒了,正瞪著那雙惑人的秋水眼怒視他,喝道:“無賴東西!竟是這等不堪!”
事已撞破,劉儀索性大著膽子爬上牀,半跪著道:“實與你說,自見你後時時刻刻掛懷,無法忘卻,我雖不好男風,不免也動了龍陽之念。你只隨我這一次,止這一次,再無其他。”說著動起手來。
氣得董舉子眼裡火星亂迸,恨不得打死他,怎奈病了,雖體格健拔,力氣倒弱了幾分,只得閃躲,口裡怒道:“我非孌童,你休打主意!”
劉儀早脫了圓領長衫,厚著臉皮抱住道:“好郎君,你若依我這一回,進京師趕考的盤纏費用全不用愁,想用多少盡情地用。”
左右掙不開,董舉子趴在牀上斜著秋水眼道:“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劉儀聽這話喜得心癢癢,扒了單衫赤著肥胖的上身道:“如何有假!過會就讓奴僕給你送來二十貫錢!”說著便撅嘴親他。
前時董舉子說自己未曾婚配,他更是童子之身,被一個男人抱住親吻少不得咬牙忍耐。俄頃,這劉儀親著便覺不對勁。
身子自下焦處滾上一股熱浪,向上涌著,裹挾著丹田氣往上直撲上焦心肺,自口中滾出皆被吸入董舉子的口內。熱浪如一股氣流,所過處身子寒氣直升,不多久便冷得打哆索。忽地又察覺自己身不能移,手不能動,心中大駭,但晚矣!
色字當頭一把刀,劉儀便這般喪了命,至死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活生生被吸乾,空餘一個乾癟的皮囊瞪著惶恐萬分的眼睛。
下了牀,董舉子拿了三四杯水漱口,方纔穿了青蓮色綾絲團領長衫繫了革帶,對著牀上那張皮囊步罡唸咒,施了個隱訣將皮囊隱了形跡丟在牀底下。復又回牀上盤坐調息。
待到夜幕初降,奴僕給他送來飯食,董舉子狀作不經意地打探劉妻的住所,又等了兩柱香的時間,他便下牀往後院而來。
剛至門前就聞到一股酒香,舉子叩門也無人應門,他便擅自推門而入,見劉妻拋家髻r半散,桃花妝r失色,桌上擺著吃了大半的御黃王母飯r、蒸羊肉等餐食,那女人對著燈火自斟自飲,早有醉態。
輕步走到桌前,董舉子放下幾枚銅錢道:“怎不見阿郎?”劉妻捧著醉顏側臉見到是舉子,笑靨如花:“他不知又上哪兒鬼混去了。他是放出去的野驢,一整夜不著家是常事。”又飲幹一盞,怨笑道:“這哪是家,就是一村店;我哪是他妻,就是一侍婢!”說著又倒酒。
酒盞未沾脣,已被董舉子搶過去一口飲幹,道:“你醉了,歇著吧。我將還與阿郎的錢放在桌上了,明日你起後點個數。”放下酒盞他就要走。
倏地劉妻撲到他身上,抱著他的勁腰依在他的肩上,哭道:“不能走,我不要劉儀那個莽漢,我只要你……你留下……”扶住她軟軟的身子,董舉子輕手理她的髮髻,柔聲道:“怎哭得紅妝都花了?你的妝奩在哪,我爲你描眉。”邊說邊放開她去尋妝奩。
劉妻怎捨得那溫情的懷抱,且他身材又精壯,不似劉儀那般肥碩,被他一放開便覺心內空空,再顧不得許多,拉住他踮起腳尖,捧住他美惑衆生的臉就吻了上去。
初時董舉子一愣渾身緊繃,慢慢便覺女子的親吻是那般的柔潤甜滑,很是誘人,也隨著她的香舌一點點深吻。
劉妻嚶嚀著,沉醉於這曼妙的一刻,陡然間雙眸大睜,全身無法動彈,只感到體內有一股清氣從下往上衝,俱吸入舉子口中,香軀愈加冰寒,不過片時,她也香消玉殞成了另一具皮囊。
同樣踏罡唸咒,董舉子亦將這具皮囊隱了形跡,暫放到桌下,打算夜半時與劉儀的那副皮囊一併焚了。
入內室在牀上盤坐調息,將體內吸入的極陰極陽之氣慢慢調和均衡,倍感通身舒暢,精、氣、神十足,五氣俱實,百脈相通。約一個時辰後,他下牀試著施咒,果見長進加倍,笑道:“子衿哥哥,你若聽我言,也不必入深山密林裡吃苦靜修了!”
原來這董舉子便是子尼。
R-醫生:醫生的稱呼始於唐代。《唐書》裡說到醫生用了三個稱呼“醫師、醫工、醫生”;《唐六典.十四》載有:“醫生四十人”。將醫生稱爲“郎中”、“大夫”是始於宋代。
拋家髻:唐中晚期的一種髮式,頭髮束於頭頂成椎形,又向一側壓低垂下,似拋出之狀,故名。唐代《紈扇仕女圖》中有此髮式。
桃花妝:流行於隋唐時期,多爲青年婦女所飾。比酒暈妝稍淺,因其妝色淺而豔如桃花,故名。
御黃王母飯:將肉絲蛋黃等做成的美味,澆在黃米飯上,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