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襲得手,子尼也不敢戀戰(zhàn),轉(zhuǎn)身往府宅深處走。玄陽被他傷了,又氣又急,施咒將手中劍飛出,流星般追趕他,那劍得玄陽施法,劍隨指動,纏上子尼滿空亂舞,翻騰自運,滴溜溜上下遮打,把子尼圍在當(dāng)中。
看半空中一把劍上下亂飛,左右混打,子尼心下更急,掐訣使了個千斤定將劍定在空中,他也知定不了多時,因而將自己手中的劍復(fù)現(xiàn)回槐枝的原形,施咒點陰火於枝上,向玄陽飛去。
玄陽正巧趕到,見一把藍(lán)森森的陰火飛向她,手中又無劍,忙步罡念動楊柳咒,彈灑出一掬淨(jìng)水將火打息,待再尋子尼時已不見他蹤跡。忙收了劍奔回廳堂,對廳上那披孝的婦人一跪道:“徒兒無能,讓那妖邪跑了!”原來那婦人就是穭一。
穭一不言,只是脫了身上孝衣仔細(xì)平鋪在地上,從懷中掏出一面小小的菱花鏡看了看,招過玄陽,在她耳邊如此交代了一番。玄陽即領(lǐng)師命,趕到後院的魚池邊,腳踏罡鬥道:“這妖邪必是潛於水中才讓我找不到!看我施個寒冰咒凍住這魚池,活活凍死他!”
原是子尼與玄陽纏鬥到疲累,又怕被尋見蹤跡,化爲(wèi)一尾錦鯉潛在池底歇息,不料被穭一用銅鏡識破。眼下聽玄陽那麼一嚷,他當(dāng)即躥出水面,復(fù)現(xiàn)形欲使遁術(shù)遁走,才發(fā)現(xiàn)整座董府已被人用天羅地網(wǎng)咒罩住,無法遁出。
登時心中驚懼,知遇上道高的法師了,今日難免拼個你死我活。遂一狠心念道:莫不如去尋那法師,放手一搏!那玄陽女道應(yīng)只是弟子而已,法師莫不是在廳堂上?思及此,子尼一不做二不休,撇下玄陽提劍往廳堂奔去。
見此情形玄陽心頭“咯噔”一跳,忙急追不放,至前院門邊攔下,二話不說,踏罡唸咒佈下六丁六甲陣將子尼圍困。
六丁六甲爲(wèi)六丁神和六甲神,共十二位,丁神六支爲(wèi)陰,爲(wèi)女仙;甲神六支爲(wèi)陽,爲(wèi)男仙。此十二仙陰陽爲(wèi)諧,以北斗星圖爲(wèi)陣,或攻或守,或助或護,無論子尼如何展神通也逃不出半寸地去,急得他冷汗涔涔,毫無破陣之法。
正心焦間,忽見震位虛空,子尼顧不上多想抽身往空虛處奔逃。震位乃雷主,此刻子尼闖空卻無雷霆劈下,不由他心疑,暗自思量道:先前聽祖奶奶說過,六丁六甲陣亦可用紙人、木人、陶人等虛化爲(wèi)十二仙佈陣,難道……待我試上一試。
他口唸火咒,對那十二仙一指道:“攝!”那十二仙身上俱著了火,眨眼間化成金符紙灰飄蕩不見。子尼笑道:“卻是符人!倒也有些厲害手段!”掂了掂手中的劍,又道:“找那老道了結(jié)此事纔是上策!”復(fù)轉(zhuǎn)身穿過前院上到廳堂。
廳堂靜寂無一人,只有燭火熊熊,方纔宴飲的桌椅杯盞還在,地下莫名地鋪了一件女子的孝衣,平平展展的像是有意爲(wèi)之。子尼恐有詐,吼了兩聲不見迴應(yīng),遂提起劍道:“這又是做何法?”一劍揮過挑起孝衣,用燭火焚了。
那衣也奇了,被燒成了黑灰也不散,還有衣形,子尼一惱又撂到地上,正欲出廳堂忽見半空裡幾道金光閃過,六丁六甲神又現(xiàn)身,個個提劍怒喝道:“妖邪,還不伏法!”子尼冷笑:“又是符人演化!?”起手又要念咒。
六丁六甲齊上前攻他,子尼心裡有底分毫不懼,只是退幾步口裡依然唸咒,正得意間,地上那件成灰的衣服忽地閃出五彩光芒,如被神手操控般平展開滑到子尼腳下,害他不防“撲”地跌了一跤,衣服立時收捲起來將他裹在裡面,只留腦袋睜眼看著玄陽護著一婦人從暗處走出來。
那婦人年不過二十五六,容貌嬌美,不施粉黛猶風(fēng)流,身段纖娜,不豐不腴還脫塵。烏髮盤髻,星冠價高,羽衣霞裳,常人無有。素手纖纖託著一個五彩雙魚瓶,嬌叱道:“妖邪,能逃何處去!今日我就收伏了你!”
子尼怎肯善罷甘休,奮力掙道:“老道,你能奈我何!就憑這件破衣!?”
“這破衣卻是件陰陽八卦法衣哩!任你掙扎,越掙越緊!”婦人冷笑,揭了雙魚瓶的封口。
果如她所言,子尼越掙那法衣箍得越緊,勒得子尼傾世奪目的美顏因喘氣不暢而通紅滿腮,子尼道:“老道,報上名來!若有一日我得解脫,必找你復(fù)仇!”
“懼你不成!”婦人居高臨下道:“你可記下了,小道道號穭一。”
“穭一?”子尼心頭一驚,黯然思道:不想今日竟被祖奶奶的恩人鬥敗了。暗歎一口氣問道:“法師可曾記得當(dāng)年在玉真觀中,你曾遮掩一名擅闖道觀的民婦?”
穭一見問心升奇怪,反問道:“可是那名膝下已有孫輩、夜闖道觀的民婦?”
“正是。”子尼道:“那是我祖奶奶。”
“祖奶奶!?”穭一怔然,“我看你乃狐妖媚化,難道你的祖奶奶也是狐妖不成?”
子尼點頭道:“正是。想當(dāng)年法師仁慈,救過祖奶奶一命,才得百年後祖奶奶得道仙化的功果。上月我爲(wèi)自己掐指算卦,我只消五十年即可得功果。法師何不再發(fā)慈悲放我一回,我定改過自新,斷不再害人性命,只專心修煉,以求正果。”
這般低聲哀求,美顏含悲,穭一也佯裝不見,只道:“當(dāng)年我才隨玉真公主出宮入道,道行淺薄,不辨精怪。且你祖奶奶一見也是惟德修持,斷不會幹害人之事的!她若知教出你這不知德修的孫輩,早羞憤而死了!”
被祖奶奶一輩的人訓(xùn)斥,子尼無話,只垂眸低眼,不作分辨。
穭一命玄陽收了六丁六甲陣,高舉起雙魚瓶,這回子尼真慌了,俊顏慘白,心驚肉顫,惶然無助叫道:“法師,法師!手下留情!饒我一回!”話音未落,“嗖”地已被雙魚瓶吸了進去,裝入瓶中。
又用五色土封口,三清金符封印,這才指著瓶兒道:“一言一行一吸一取間,你若已思量清楚是否害人,害人深淺長遠(yuǎn),怎又有今日?固人行動,取人心髓,教女子成空囊,化男子爲(wèi)濁沫,擾亂世間正常,你罪當(dāng)如此!今日之變,不過因果相應(yīng),此爲(wèi)你因得之報!”
子尼被裝在瓶內(nèi),乾天坤地倒懸,坎水淹覆,離火灼烈,震雷劈打,兌澤陷身,艮山逼壓,巽風(fēng)煙薰,百般苦捱,卻是一副金鋼不壞之軀,七七四十九日仍不見化解他,只傷了他的筋骨,俯臥在瓶底凝元神保身。
穭一百思不得其解,行走坐臥,飲茶吃飯,無一刻不想此事,她又信代代相傳的雙魚瓶的法力,思來想去,神情恍惚。
要道此事何解,留待下回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