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繁錦早已經是臉色發白,若不是竹葉被風吹的颯颯擺動,傳來一陣陣的聲響,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猶身在現實中。那個妖冶的月容公主竟有如此來歷,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說這月容公主是宸王的妹妹,到底有何憑證?”繁錦強按下自己的慌亂,“伊索王子,很多事不是憑你一人之言便可說通的。”
“還有,爲何要把這些經過和我說?”繁錦輕笑,努力作出雲淡風輕的模樣,“這些有關於皇家的忌諱,直接與皇帝講不是很好?”
“可是皇上說了,後宮之事由您負責。”嗒穆爾淺笑,脣角中有一絲詭異味道,“我若是直接去向他說,也不如您有說服力不是?何況,這事兒,原本就不打算訴於皇上的。”
“若是月容順順當當的嫁給皇上,哪兒翻得出這樣的事情。”嗒穆爾自懷裡掏出一個玉菩薩,“這些都是皇家的醜事,根本就不能說明。而且你不是說要取得證據嗎,大可以拿這個去問宸王,到時候,一切自明。”
“可是你這個妹妹,憑什麼就必須嫁與我夏唐?”繁錦脣間擠出一抹笑意,“自古說不願意和親的,但還沒見逼親的道理。你就不怕把個國色天香的公主放到這裡,會不入本宮的眼睛,反而遭了本宮禍害?”
“您不用擔心皇上不娶月容,到時您只需一句話,只需點出五年之期,相信皇上自會知曉。”嗒穆爾轉身,“若是皇上聽了之後仍然不娶月容,臣定當知天命,再不強求。”
“不過,”嗒穆爾走前兩步,又突然折回身來,“若我是娘娘,我就不會如實告訴他真實的一幕,被逼無奈替陸家兜髒的事情,連我這個普通人都覺得難過,何況是一國帝君,陸家與景家的關係一向如此,您覺得皇上會甘心情願嗎?”
呆呆的看著嗒穆爾的身影遠去,繁錦尚在竹林呆愣,鼻尖突然傳來了一陣熟悉的清香,緩緩擡頭,卻見景杞已經站到她的面前,微微皺眉,眼眸微波流轉,泛起不悅之意。
“朕的皇后和伊索王子商談事情到了這等清幽之地,真是雅興。”景杞脣齒間興起陰鷙笑容,“這個是什麼?信物?”
還未等繁錦回答,便已經將玉佩奪了過去,“這是什麼?”
“你不認識?”繁錦揚眉,後又覺得自己問題問的多餘,景略又不是和他一母同胞,他母親陸妃的事情他怎麼會知曉?
“陸妃還有個姐姐你知道嗎?”她奪下玉佩,狠狠的攥在手裡,像是要將其融入手心一般,緊張的亦不敢呼吸。
“聽說過。”景杞眉宇間依然帶有淺淺的怒意,“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朕沒有親見,頂多只是傳聞。”
她的眸瞳裡突然盛起了無法泄發的悲憫之光,黑亮的眼睛如同一瞬之間浸入了淚滴,偏偏就那樣擁擠在眼眶裡擁擠聚集。其實對於他,早就知道只要他一招手,這個身份自會吸引數不清的女人媚笑而來。可是月容不同,正是因爲她的拒絕,他們的情境纔會有所轉變,他纔會用那樣溫和的眼神看她,纔會用那樣親暱的語言和她說話,纔會用那樣悲憫的語氣痛訴自己的過往……難道,這麼多的開始,還是要不可挽回的走上那麼一跳路嗎?
突然覺得害怕,剛剛明媚的心底瞬間黑暗起來,他看著她突然黯然的臉色卻覺得莫名,已經顧不得去問她與嗒穆爾的事,“你怎麼了?繁錦。”
“沒怎麼。”她脣間擠出一抹笑意,轉身看著他,“剛纔在這兒遇到嗒穆爾王子,他給我打了個賭,關於你的賭注。”
聽到嗒穆爾這三個字他便濃眉微皺,眸瞳裡流動的是顯而易見的不滿,“他說什麼了?”
“明日再和你說吧。”繁錦強壓下心裡的不高興,“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你以後離著那王子遠一些,不準不帶奴婢就和別人獨處,這宮裡看似安全,但若出事也可是不眨眼的事情,有了鬱嬪的例子,你怎麼還不小心?”他看著她羅羅嗦嗦的說了許多,卻發現她只是噙著淡笑,看似溫和無比,眼神卻是空洞茫然,頗有些神不守舍。
“繁錦……”他不由的扯了扯她的袖子,“你……”
“我聽著呢。”她側頭給他一個微笑,那瞬間的笑意粲然,明亮的似乎要灼透她的眼睛。他怔怔的淪陷在這樣的明耀裡,一時間忘了追究她與嗒穆爾的事情,悶悶的隨她走去。
景杞破天荒的整個下午都在玉鸞殿呆著,批閱奏摺,翻些文冊,時不時的和繁錦說些話,表情一派從未有過的溫和。連旁邊的小太監與宮女都覺得景杞態度一百八十的轉變,均替繁錦高興不已。
繁錦不是沒有感覺到景杞的變化,只是月容的事兒卡在心裡,如鯁在喉,只要不追究到底,讓她每一次呼吸都覺得困難。下午她將月容的事情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原本是想直接和景杞說的,可是看到他的表情終是沒有說出口。
月上梢頭,終於到了晚膳的時候。今日的他興趣似乎超乎尋常的高,拉著繁錦在玉鸞殿便進了晚膳。膳畢之後,繁錦剛要起身爲他呈上清茶,卻見他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不用了,朕馬上要去瑾榕殿。”
“瑾榕殿?”
“是,蕓楚身子不好,朕不放心,再說了,昨日已經休在玉鸞殿,今日若還休在這裡,難免有了別的風聲。王家勢力現在仍是朝臣首屈一指,朕不能不顧忌這些因素……”
她恍然一笑,其實就算他不跟她說這些理由,她亦是希望他離開的。今天她實在是有些魂不守舍,他說的每一句話,他的每一個表情,雖然都是溫暖,但她卻記不到心裡。
如此害怕那個答案,卻如此渴求知道,繁錦看著景杞遠走的身影,最終閃進內殿,不由分說的披上鳳袍,大聲召過玉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