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錦徹底呆住,任他小心翼翼的解開她的衣襟。他冰涼的指甲不時會碰觸到她光裸的肌膚,如同雪花濺入一樣溼溼涼涼,似乎還帶著那麼一股他身上的龍涎香氣。他們是這個天下最互相仇恨的兩個人,可是卻在這一瞬間,她幾乎對他完全坦誠相見。
她想起剛纔的話,他說的那麼低聲,可是她卻能根據他的脣形知道他的情緒。自己的聲音同樣是低不可聞,可他依然能給與自己確切的答案。他們兩個人,難道已經有了這樣寶貴的默契麼?
曾經認爲這樣的默契除了擁有血緣之親的父母姊兄,也就只有天底下最相親相愛的伴侶才能擁有。可是他和她,雖然有夫妻之名,當然也有那麼一次的夫妻之實,可是平時哪一次不是各懷心事,那麼這麼親密的默契,到底是什麼時候纔出現的?
想到這裡,她竟然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景杞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忙停下手來擡頭看她,“疼了嗎?”
那樣的詢問,輕柔之極,彷彿又回到了她被刺傷的那幾日,也有過這樣的美好時光。那幾天,他看她的眼神都像是憐憫的,疼惜的,猶如她是他生命裡最珍貴的寶貝。
可是那樣的夢境終究會醒,她的毒性未解的時候,他便對她冷言相譏,一夜之間,殘酷的難以想象。
繁錦微微低頭,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因爲傷口滲出的血與衣服已經粘合,景杞正萬般謹慎的將衣服慢慢自傷口上清理下來。這半天他的苦心清理並沒有白費,眼看著她的胸口就要大開,他的手即將觸及她兩乳之間的傷口。
“不行!”她猛地一縮身子,發自內心的緊張讓她縮回在牀的裡側,又帶動起傷口一陣陣的灼痛,她感覺胸前又有些溼膩,不用看便也知道又有血跡溢了出來,慌忙之中抓起一旁的被子護起胸口,緊緊蹙眉盯著他。
“安繁錦,你發什麼瘋?”景杞沒料到繁錦又會突然如此,一時氣的站起身來,“又流血了怎麼辦?你想血盡人亡?”
她搖頭,脣咬的緊緊的,聲音低弱,面龐卻籠起一層羞澀的緋紅,“讓其他人做,我的丫頭呢?”
他恍然知道她是在害羞,不由得心裡一軟,稍稍走近一些拽她緊護胸口的被子,“我們是夫妻,這有什麼好害羞的?那些宮女什麼也不懂,而太醫則剛剛交了朕如何換藥。”他微微瞇起眼睛,又換回她所熟悉的語氣,“難不成你想讓太醫來換?”
她緊緊咬脣,想了一會兒突然揚聲,“讓繁素來!”
卻沒料到只是話落,他的臉色便突然黯沉,脾氣也好像突然暴躁一樣,粗魯的想拽下她的被子。繁錦死命的拽住,忽然想起剛纔她疼痛至極時發生的一幕。
他下了旨意,若是她有差池,姐姐便要被杖斃而亡。
“繁素呢?”她猛地攥緊被子,擡頭看他,秀氣的眉毛擰成了“川”字形狀,“你把繁素怎麼樣了?”
他冷哼一聲,彷彿是用最不屑的語氣來凝成這句反問,“你怎麼不問問她把你怎麼樣了?”想起剛纔的兇險,他便恨不得將那個女人當場刺死。可是她是她的姐姐,按照普通人倫他也亦稱姐姐,所以纔將她先關進繡房了事。
她愣了一下,“她人呢?”
“繡房。”
“繡房?”繁錦不禁揚聲,“你把我姐姐關進了繡房?”
玉鸞殿的繡房是關不聽話的下人的地方,雖然自她入主以來從未關過下人,但是上次一去也知道里面黑暗潮溼,存放的都是絲緞等零散的布料。聽說各個宮裡都有這樣的房子,爲的就是方便濫用私刑。
可是繁素到底犯了什麼錯了?值得被他下令關進繡房這樣小題大做?.
“我姐姐犯什麼錯誤了?”繁錦強忍住胸口的疼痛,試圖和景杞擺明道理,“她只是想幫我盛粥,關心我而已!”
“安繁錦!”他看著她慢慢失去血色的嘴脣終於失去耐性,“你給朕過來!”
“你不會是因爲蕓楚的事兒想報我姐姐的私仇吧?”聯想到下午的一幕,她仍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你……”他最後的一點耐性也被她磨得消失殆盡,趁她不注意猛地扯開她的被子,“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朕現在就下旨將安繁素杖斃,你信不信?”
聽聞這話,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驚詫於他的勃然大怒,最終仍是不甘心的癟癟嘴巴,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移過身子。他的怒氣是真的,他的權勢也是真的,若是真的惹得他不高興下了旨意,反倒得不償失。
依然是有些尷尬,他們雖是夫妻,但是那一次唯一的行夫妻之事卻是在兩人都失去理智的情況下,且燈光黑暗,滿腹的怒氣襲擊了彼此,根本顧忌不到其他的事情。而上次他給她換藥,亦是在她昏迷的情況下,他一個人清醒的面對她的兇險,自然也考慮不了那麼多。
可是這一次,他感到她緊張惱羞的情緒,那束眼光彷彿是想盯透他的動作,灼灼而又透著些難堪。他原本鎮定冷靜的動作也忍不住有些顫抖,強迫自己平心靜氣的慢慢揭開她的內衫,竟發現她的粉紅色肚兜竟完全貼在了胸口上。
沒有辦法,只有拿起剪子一片片的揭掉,否則更會疼痛難忍。他低頭,小心的拿起剪子湊近她瑩白的肌膚,“別動。”
覺察到他觸及到她的胸口,她竟然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傷口的疼痛彷彿蔓延到了她的心裡,硬生生的,憋得脹痛。
她咬著牙,用指甲狠狠的掐著自己的掌心,一聲不吭。嘴脣抿的沒有一絲縫隙,彷彿只要是張嘴,她的脆弱與無力就會流瀉出來一樣。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無措與緊張,可是唯獨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