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會兒,繁錦便看到了已消失近乎一年之久的繁素。與她想象中的落魄不同的是,繁素現在看起來雖然寒酸,但是穿戴整潔,並沒有預想中的悽慘。到底是姐妹,看到繁素的那瞬間,繁錦直接有衝上去的衝動,可是隻是擡眸,便撞入了一雙深邃到冷漠的眼睛。只那一眼,繁錦心中的不祥之感便被張揚到極致。
“繁素,你還敢回來!”景杞的手又不自覺成爲拳頭狀,聲音卻是極低的,看來是刻意隱忍自己心中的怒氣,“上次越獄而逃,你好大的膽子!”
“皇上息怒。”面對景杞的憤怒,繁素卻是極其平靜的,眼睛像是浸入了寒潭中,深幽中泛著清冽之色,“皇上,罪婦今日前來,本來就沒打算活著出去……只是罪婦聽人家說有人拿染香做文章,這才護女心切,所以才貿然前來。”
“護女心切?”景杞看著繁素,微微揚聲,“這孩子,真是你的女兒?”
“是。”繁素低頭,再次擡眸瞳中竟露出了點滴波光,比起剛見時的倔強表情,反而更讓人覺得憐惜,“皇上,”她微微吸氣,似乎在強忍住自己的淚水,“染香是罪婦的女兒不錯,可是,她不僅是罪婦的女兒,更是您的女兒啊。”
此語一出,衆人皆驚,唯有宸王景略看起來並無震驚之色,看起來是早早知曉此事。
見景杞不敢置信的樣子,繁素又恭敬的叩頭,“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宸王殿下。若是再不信,也可問皇后娘娘。”
“罪婦知道罪婦命不足惜,此次前來,只是爲了讓皇上給自己地骨肉留條後路……”繁素咬脣,眸光越發粲然分明。淚懸之而出。“皇后娘娘,”繁素突然向繁錦叩頭。“罪婦當時未聽您的勸告,未將染香處死。實在是因爲罪婦捨不得這個孩子……”
“繁素……”繁錦只覺得自己越聽越糊塗。怎麼又成了她讓她殺死孩子?
“安繁素,你好好說說,這孩子怎麼又成了朕的?”
“當初,皇上還記得罪婦在生下孩子的時候,說過是雙胞胎。一兒一女麼?當時生下來的時候,說兒子活著,女兒已歿。其實女兒並沒歿去,只是因爲這孩子身體殘患,所以纔不得不想到這個方法,當時皇后娘娘便打定主意,說對外傳女兒已歿,以免對罪婦名聲不良。”
“繁素……”
“罪婦所說俱是事情,皇上若有不信。可去問我宸王殿下……”
這一番話無異於石破天驚。而繁素下一步地舉動更是讓人驚詫,“皇上。罪婦承蒙皇后娘娘好心,原本出去就是僥倖。罪婦如今知道了,此前所針對娘娘地一切均是罪婦不識擡舉,罪婦今日來便是想爲染香求個旨意,求皇上不要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手,她已經足夠不幸,千萬不要再讓她連活下去地權力都沒有……”
說罷,她便轉身,突然向殿中的柱子撞去,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地時候,鮮血已經順著柱子順流而下。
“來人啊!”景杞突發命令,“快,召太醫來給朕救活安繁素!”
回到玉鸞殿,繁錦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繁素回來了,不是她想象中的偷偷摸摸的回來,也不是她曾經想到的義憤填膺地與她決一死戰。她這次回來,彷彿是帶著個示弱的態度,但是每一句話,卻都指向她,她這個一無所知的人,到頭來彷彿像是一場預謀的主使者。
“娘娘,”玉梨皺緊眉頭,“素妃此次回來,怕是目的不善。”
“恩?”繁錦嘆氣,“如何覺得?”
“這染香公主是石女又被歿的事情,您知道嗎?”玉梨擰眉,“我們一點不知,她又如何將罪名安排到咱們身上?是啊,當初您是低聲在那嬤嬤耳邊說過一句話,但是說的是保孩子還是保大人的問題,與這小公主,並無半分關係。”
“恩,”繁錦低聲,不言一語。
“只是奴婢不懂,這素妃既然是打的栽贓您地主意,莫非她真地不知這事兒是不是您所爲?”玉梨頓了一頓復才說道,“而且,這態度,不像是栽贓啊……既然栽贓了,她就必然要取您的死,看著您敗在她面前歡暢纔是,只是這又爲什麼撞柱自盡?太醫說,雖然緩過勁兒來了,但是確實兇險。”
繁錦皺眉,“我心裡也很亂,”說完又一擺手,“你下去吧。”
看著玉梨遣下去,繁錦陷入了沉思之中。費盡心思尋找到姐姐,可如今繁素找到了,她卻更加不知道怎麼面對未來狀況。
仔細想著繁素剛纔地話,每每一語,都不像是在害自己。可是卻又爲什麼一口一個咬著是自己下了將孩子害死的命令?難不成,是有人在中間作梗,所以她才認爲是她要將這石女公主去掉?
那麼她這一次來,到底是善意?還是萬劫不復的復仇?
事情趕的如此湊巧,正趕著這流言之時出現,難道這真的只是母親護子心切的行爲?繁錦低嘆一聲,眼前不斷浮現出繁素出現時的眼睛和後來我撞柱前的悲憫眸神,如此懸殊的情感,分明的顯示在了那雙與自己類似的眼瞳上,越發爲這件事情平添一分迷茫。
身後突然響起皇嫂呼喚,繁錦一怔,回頭一看,正是景陌。
與平日的見禮不同,他一見到她,便猛地伏於地上請罪,“皇嫂,臣弟罪過,還請皇嫂……”
“快起來說話!”見他這個樣子,繁錦一時心慌,看看四周之後忙把扶起來,“好好的跪些什麼?只是你現在愈發大膽了,出入我這玉鸞殿,竟然也能不聞一聲。連四周的人都能給本宮遣散下去……”
“臣弟實在是有話要和皇嫂說,”景陌吶吶,一雙眼睛不再有往日的意氣風發,竟充滿了黯然的味道,“皇嫂,臣弟沒有聽您的,實在是……”
“沒找到繁素的事兒麼,這也不怪你。”繁錦輕笑,“這京城裡,找個人或許是不容易的。”“皇嫂覺得繁素此次來是什麼意思?”景陌揚聲,“這個時候來,而且還涕淚橫流的說出這些話,皇嫂是怎麼認爲的?”
“許是護女心切吧。”繁錦苦澀一笑,只覺得腦子和漿糊似的,越發不分明。
“我倒覺得皇嫂是在矇混自己的想法,其實您已經猜到了對不對?您就是不願意去想罷了。”景陌低頭,“以皇嫂的英明,不會不想到事情的另一方面原因……”
繁素一來,俺家繁錦又要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