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朕解藥。”景杞擡眉，“嗒穆爾，你不要告訴朕什麼沒有解藥之類的鬼話。若想行刺，就必須考慮失敗的後果，或許，你想的，並不是想取朕的性命，只是想借此換回一個什麼樣的妥協(xié)。”

他狹長的眸子突然睜大，一抹笑意漸漸浮上臉頰，“您不愧爲天下明主。”

“那你要什麼？”

“我剛纔還百分百的確定我以命換回的賭注能贏，可是現(xiàn)在卻沒了主意。”他貌似煩惱的挑挑眉毛，“您剛纔說您不計較皇后的性命，天下女人只要你揮手一下何止百千，所以我只是傷了您女人中的一個，並不確定您能不能付諸承諾。如果我給你解藥你還不能達到我想要的條件，那麼天下最慘的不還是我們玉蕃部族？”

“這世間出爾反爾的事情，若是強族做下，那就成爲兵不厭詐，所以夏唐皇帝，”他瞇起眼睛，“以您對您皇后剛纔的說法，我並不敢將解藥給你。我寧願與她俱焚，這樣雖然搭上我自己的性命，但也總是穩(wěn)妥些。”

“你到底要做什麼？”身爲一國之主，他竟然被逼入了無奈的境地，任人擺佈，卻只能亦步亦趨。“要朕怎麼做，你才滿意？”

“我要的也並不難。”他微微側(cè)過身子，青灰的棉袍迎風(fēng)飄揚，勾勒出一派蕭索景象，“五年之內(nèi)，夏唐退出玉蕃疆土二十公里以外，我玉蕃會向夏唐臣服上貢，成爲最好的鄰邦，但求夏唐不要得寸進尺，吞併我玉蕃部族。”

“因爲您不寵愛皇后，但又想救她的命。我只怕我給了您解藥，您當初答應(yīng)，過了些日子便會大舉興兵重來，這樣看來，皇后的分量顯然是不夠的。”他正過身，面無懼色的迎向他的瞳眸，紫色的眼睛竟有些熠熠生輝，“聽說您在這宮裡最喜歡的是蕓妃娘娘，我要的就是，我給皇后解藥的同時，要與蕓妃娘娘服下另一種玉蕃毒藥，五年之期，若您不進犯玉蕃，我必會保蕓妃無礙。但是若有食言，我保證，蕓妃娘娘絕對活不過五年多一日！”

景杞猛地一驚，竟倉皇退後兩步，“你竟敢威脅朕？”

嗒穆爾輕笑，“請皇上，別將話說的那麼生疏強硬，這怎麼叫威脅？”他微微一動身子，鐐銬便在靴間迴響，清脆尖利，竟如同他們在草原上兵戎相見的聲音，夾帶著寒風(fēng)的哨響，更添幾分凜冽的冷氣，“公平一些，這只是交換而已。”

“所謂交換，總得物有所值。”他冷嗤一聲，將自己的不屑表現(xiàn)到了極致，“您既然不喜歡皇后娘娘，那就將最寵愛的蕓妃娘娘送上門來。單單一個女人就能保五年的和睦，皇上，您這女人是足夠貴重的。”

“我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是因爲看慣了世間冷暖，知道比起其他東西來，人情還算是比較珍貴的東西。”他別過頭去，似乎是在看外面的烏蒙夜色，“這個賭注要賠上您最心愛的女人，這樣的對抵，對我玉蕃小族而言，纔有了一點點勝利的可能性。”

景杞怔怔的看著嗒穆爾，時間彷彿在上元殿凝滯，他的所思所想，總是停留在他剛纔對他所言的時候。沒想到他刻意作出的對繁錦的漠視，到頭來，竟成爲救她的最大利器。

而蕓楚，那個世間皆知他寵愛的那個女人，則要被他送入交換的歸程。五年之期，這是一條什麼路，是否能迴歸，誰都無法知曉。

可是他已經(jīng)別無選擇，這是一道不公平的選擇題，權(quán)傾天下如他，沒想到也會有如此有心無力的時候。只要想到她在牀上的蒼白無力，那樣的白皙彷彿下一刻就會在他眼前消失虛無，他的情感便再無去路。明明是恨，那樣刻骨的恨意，那樣融入血液的恨意，怎麼到現(xiàn)在竟然還無法放手？

“好，朕答應(yīng)你。”凝滯的空氣終於因爲景杞的低沉被割裂出一絲縫隙，他一擺手，喜貴兒忙命宮女太監(jiān)們將宮門窗子都關(guān)閉起來，所有的宮人也都遣散下去。比起剛纔的寒風(fēng)呼嘯，此時的上元殿靜得驚人。

靜得，似乎都能聽見嗒穆爾強勁的心跳聲；靜得，似乎都能聽見他虛乏的血液流淌；靜得，似乎都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緊緊相持卻欲罷不能的銳氣與犀利。

他與他的眼神似乎在這樣的靜謐中都交叉生出燦爛的焰火，炫然的，點綴在他們中間的空間角落，眼神四散，情緒卻彙集，這樣兩個男子，銳氣相逼，最終幻化成攝人的霸氣。

時間，靜止。空氣，靜止。所有一切都停止擺動。而嗒穆爾的脣角，卻微微勾劃起來，如同殿外高掛樹枝的那一弦明月，飽滿卻美麗的勾勒出大漠的寒意。那樣的志得意滿，在景杞眼裡，卻猶如一柄刺刀。

“朕有一個條件。”景杞回身，微揚頭看向上元殿粗壯的殿柱，柱子上雕飾的是騰飛如雲(yún)的翔龍，姿態(tài)狂逸瀟灑，明明天天在這個殿裡生存，而他卻彷彿剛剛見過。

“什麼？”嗒穆爾微微頷首，“皇上有旨，臣定當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