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她入宮已久,但是出席宴會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玉梨爲了體現她的身份尊貴,特地又換上景杞以前爲她做好的朝服,好歹現在肚子不大,而且還清瘦了些,穿起來端莊之時更添幾分婀娜。只化了很淡很淡的淡妝,她便慢行至去上元殿的路上。原本景杞說要來接她,可是臨時被臣子扯去議事,讓她坐著轎子親來。玉鸞殿距離上元殿原本就很近,實在是犯不著小題大做的動用轎子,她便小小的逆旨了一回,仍採用步行的方式。
走在路上突然想起月容,那個臨時被她託付大事的女子,總是一副神秘兮兮的胸有成竹模樣。眼神中雖然不乏年齡帶來的幼稚,但是卻總是透著幾分與之不符的世故圓滑,還記得她曾經對自己大爲分析王蕓楚的威脅與害處,閃著一雙慧黠的眸瞳勸她與之同心對敵,言下之意彷彿對王家的人恨之入骨,唯怕她心軟放棄復仇。可是她終是選擇了一條置王家全族最絕的死路,不知道這個月容現在對她,懷了什麼態度。
她要的王家已歿,自己也算與之攜手,可是她事先先逼迫自己允諾的那個條件會是什麼呢?
想著想著,不覺已經走到迴廊,身旁的玉梨怕她摔倒微微喊了聲“小心”,她這才收回注意力,一心踏上石階。可是隻轉過迴廊,便被耳邊突然蹦出的“啊”的一聲嚇了一跳。繁錦猛地一怔,身子差些跌至後面,就被景陌心疾手快的胳膊猛地攬住。一臉嬉笑,“嫂子,你怎麼這麼不驚嚇啊?”
繁錦驚魂未定,穩了一會心神才嗔罵道,“你真是地。。。自己裝神弄鬼的嚇唬我,反倒怨我膽子小。”
“嫂子要去哪兒呀。”他摸摸頭,呈現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去上元殿。”繁錦看他一眼,這才發現他竟換上了親王所穿的朝服,與平日見慣的便服相比,此時地景陌竟有了一種難以言明的英挺氣質,眉目清秀卻不失俊朗,比起景杞的過於威嚴。他的眸瞳中似乎總有一種若水的迷濛閃動,看繁錦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景陌有些發毛,仔細瞅了瞅自己,“有什麼不對?”
“很對很對。”繁錦笑的毫無顧忌,“對極了。”
“晚上的宴會你也會在吧。”繁錦側頭看他,“你皇兄說,主要是介紹你地。”
“可不是?”他的眉宇微擰,絲毫不現在外面的志得意滿和雲淡風輕,反而是一面愁容。“我不喜歡那種場合,羣臣嬪妃……我連皇兄的嬪妃都沒認全,今兒個又讓我去見,這不明擺著是讓我出笑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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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認識才要見嘛。”在外面如魚得水的陌王竟被一場宴會愁成如此。繁錦忍不住輕嘆,“有什麼笑不笑話的,你若是不認識,我幫你好了。”
“您幫我?”
“嗯。”繁錦點頭,“不過你以後別嫂子長嫂子短的,該叫什麼叫什麼,和以前一樣,別生分就行了。”話說完又一皺眉。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你是不是,不想見宸王景略?”
景陌被她的話驚得一怔,墨瞳霎那間便失去了顏色,“你……知道了?”
“大體知道一些。手?機小說站w?a?p?.?1 6 k . c n”繁錦覺得他這樣黯然的表情突然致人心痛,便一笑掩之。“你放心。在宮外你保護我,在宮裡我護著你。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
他被她這一席看似大義凜然,仗義十足地話逗得哭笑不得,想要辯駁,卻見前方已經出現了景杞的身影。不等他應聲,剛纔還英氣十足的女人便小女人態十足的迎上前去,一抹媚笑自脣間溢出,與眼前權傾天下男子地英俊挺拔溶成完滿的圖景。
“和陌弟一塊兒來的?”景杞看著他,還未待他行禮便用手勢打住,同樣是一片笑意,“多時不見陌弟如此裝扮,其實還是穿成這模樣好看些。”
“皇兄謬讚。”景陌躬身謝禮。
“既然都到了一處,那就一起去吧。”景杞揮揮手,想找來御輦,卻被繁錦抓住手攔了下去,“走著去吧,很近的路,犯不上大費周章。”
等到了定乾殿的時候,衆臣和各位嬪妃早已到位。這是繁錦與景陌回宮後第一次面見羣臣和妃子,自然博得大家視線的注意。按照她出宮前爲自己使性子離宮做的後路謀劃,果真羣臣將她的出走視爲王氏臣子謀逆禍舉,如今她安然無恙地回來,還身懷龍胎,引得羣臣有關“天降福瑞”的一大篇欺負推斷,自然而然的,很多人都得知了她在尚洲與景陌的義舉,盛讚皇后娘娘與陌王景陌愛民如子,視爲萬民表率,當做羣臣楷模與學習對象。
一波又一波的話說的縱然繁錦平日冷睿至極地性子,也不覺有些臉紅。一場借刀殺人地謀局不僅成全了自己的私慾,還被放大成如此功績。她盡力作出矜持恭謹地儀態來面對大家的褒揚,一面想要摸起一旁的就被掩飾尷尬,剛觸及酒樽,便被景杞攔下,微微移過去那碗清粥,“那是朕的。”
“太醫說,忌酒,忌茶。”他說的理所當然,頭也未低一下,依然是近乎微含笑意的面對羣臣的恭賀譽揚。繁錦無奈,看了看妃嬪席座,卻沒發現月容所在,不由納悶道,“月嬪呢?”
聽到她問,景杞也是一派迷茫,但很快便是無所謂的語氣,“不知道。”
很奇怪,繁錦暗暗看著粥碗精美的花紋尋思,以月容的脾性,這樣的宴會不可能缺席。她不是當年的王蕓楚,縱然不生景杞厭惡,但也不至於能恃寵而驕至如此,如此張狂的不出席宴會,這並不是一件容易遮掩下去的好事情。
她正胡思亂想著,突然感覺側前方有一道逼人的目光似是聚到了自己身上。繁錦倏然擡頭,只見久未見面的宸王景略正端著酒樽,穩步行向就在她前方偏下位置坐著的景陌那裡。想起景陌剛纔在外面表現的愁容,繁錦突然站起身,對擡眸看她的景杞微微一笑,“好久沒見宸王了,我去說說話。”
還沒等他答應,她便端起她的酒樽,朝下走去。景略見她也下來,微微行禮請安。繁錦輕揚舉杯微笑,“多時不見,宸王可好?”
景略脣角浮出一彎弧度,“皇嫂安然歸來,我朝大幸。”
“這還是多虧了您纔是。”她笑的更加粲然,聲音微微降低,“繁錦感激不盡。”
兩人又說了些寒暄之語,看景略看向景陌,繁錦急著爲他說話,“陌王時常和我提起你,說你對他如何如何……一派崇拜呢。”
景略一怔,看景陌又是無奈不得的看著她笑的模樣,心裡早已有了幾分心數,“陌弟若真的崇拜,我這個做兄長的自是受寵若驚了。”
說笑之間,墨眸流轉出幾分淡然的戲謔之意,“陌弟回朝,還望不計前嫌,以後共爲我朝謀福。”
說完便將酒樽一迎,欲與景陌舉杯行禮。而景陌卻木然不動,像是沒看到似的只是定然將目光鎖向於他,那雙宛若新月的眸瞳微微眨動,熠熠生輝的同時,竟生出一種脫塵的意味,彷彿什麼都已不計在心裡。
景略一直擡著胳膊,因動作維持太久,胳膊或許已經有些僵硬,面上的笑容也隨著周圍人漸聚的目光而凝固起來,仿若春水忽遭冰凌,冷意襲來時亦透著難解的窒悶。繁錦沒想到景陌會如此,眼見衆臣越來越向這裡看來只覺難過,剛要化解一下尷尬,卻見眼前一直呈冰漠狀的男子忽生笑意,砰的一聲將酒樽碰至景略那裡,“哥哥說的哪裡話,從小哥哥便是對我極好的。弟弟走到哪裡,都不曾忘記哥哥的情意。”
“陌兒回宮,還望哥哥繼續扶持。”說完這話,他亦不等他回覆,便昂首猛盡,將樽裡的一仰而盡,動作瀟灑利落,脣角沾染的些許酒漬在燭光的照耀下顯現出剔透的晶瑩,卻灼透了很多人的眼睛。
驀然回頭,卻見景杞別有深意的目光向他們看來,同父所出,他們的脣角都是習慣性的淺勾,卻勾勒出不同的含義。景杞的是凌厲,景略的是溫文,而景陌的,則更多的是不沾於世的淡然。
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過去,但他剛纔的舉動,雖然明著看像是一個叛逆的孩子故意讓對手下不來臺,但是隱隱的,竟讓她心疼。
她輕笑一聲,有意掩下當下的尷尬。看景陌在那兒自斟自飲,臉上的表情是歡躍暢然的,但是舉止行動卻給人一種愁悶滿腹的味道。斟酒這樣的事情亦不讓一旁的宮女幫手,寬大的天藍色袖口時不時的掃著酒案,每一次輕拂,都讓她感覺辛酸的悵然。她擡頭看著景略淡笑,“我不在宮裡的時候,多謝宸王了。”
“皇嫂說的哪裡的話。”迎上她的目光,雖知她是有意解當下之尷尬,他仍是真心看著她勾揚脣角,“臣也是盡本分而已。不過,”他頓了一頓,突然微微將視線偏向飲酒的景陌,“皇嫂和陌弟在宮外辛苦了這麼些日子,臣特地安排了很多節目,還望能舒緩你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