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點粥吧。”他的聲音仍有澀啞,“清淡一些的。”
“好。”她應了一聲,剛欲起身,手突然被他緊緊抓住,那抹溫熱印上她掌間的霎那,一聲淺淺的低吟亦隨之而出。繁錦回頭,剛剛舒緩的眉頭再次擰緊,“讓你別動,別動!”
他聽著她略帶斥責的話語,脣角竟微微生出和然笑意,毫不掩飾目光中的希冀與依賴看著她,“你別走。”
她一怔,彷彿害怕自己聽錯了,“啊?”
“朕讓你別走。”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微微傾身,試探性的抓住她的衣袖。胸口上的傷未愈,一動便牽動全身劇痛,每挪一分,便有一種撕裂般的痛楚侵涌上來。可景杞的表情依然是滿足和欣慰,語氣雖低但卻融著堅定,“朕命你不準走。”
“哦。”繁錦反應過來,脣角滋生出幾分羞意,忙轉身喊人,“玉梨。”
“去做一些粥來,記住,不能用鹽太大,也別弄些油和醬菜摻入進去。還有,別添那麼多大補的東西,用一些銀耳青菜即可,越清淡越好。”
玉梨連連應聲,迅速出去。
繁錦剛剛轉身自景杞牀邊坐下,身後突然傳來通報聲,一看玉梨竟然再次折回,“娘娘,陌王殿下在外求見。”
“陌王……”繁錦微微一笑,脣齒間竟有一分苦澀逸出。未等回答景杞便已下了旨意,“讓他進來吧。”
“陌弟。”還未等景陌行禮完畢,景杞便笑盈盈的示意他起身。一副兄尊弟賢的和美景象,“幾年未見,長這麼大了……”
景陌有些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皇兄好些沒?”
“嗯,好多了。”頗有些自豪的看了看繁錦。“你又不是不清楚,你皇嫂的本事。”
說完這話突然又想起,“對了,叫過你皇嫂沒有?”目光掃了一下他們兩人,脣角依然保存恬然笑意,但卻讓人隱隱感覺出幾分犀利,“你們倆誰能向朕敘述一下,你們是怎麼回事?怎麼碰到一塊兒的?”
繁錦看了一眼景陌。 n見他垂首立在一側,只能將事情和盤托出。比起剛纔的和顏悅色,景杞聽到中間精彩處,竟像是面無表情,只有脣角淺淡地一勾,似笑非笑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就這樣?”看繁錦寥寥幾語就不再說話,景杞脣角弧度漸漸加深,“倒是不失精彩。”
這個定論讓繁錦一時無語,再看景陌依然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看向景杞不由急道。“在你心裡倒是精彩了,我們顛沛流離的苦就是想一輩子你也想不到……”
“如果你和陌弟提早相遇,應該是受不了多大的苦。”景杞輕笑,“陌弟的本領。朕這個做哥哥的還是知道的。”
“他無心政治,卻在商業方面有極大地天賦。若不是他極力隱瞞,不讓朕說出他的事情。第一皇商的名分最理所應當。”
“皇兄謬讚了。”景陌低頭,“臣弟愧不敢當。”
“得,也不是外人。就不用死板的套出宮裡的那些規矩了。”景杞仍是笑,“按照咱們的規矩,四年沒見就要告天下皇子已歿,朕前幾日還算著陌弟也該回來了。要不然真的會被除籍。沒想到被你皇嫂看見了,也算提前相遇,你仍是我的皇家子弟。”
“朕原本想你和你嫂子沒見過,大婚之日也沒來觀禮。沒想到世事奇妙,竟會以這樣的方式聯繫在一起,可算……”
“皇兄……”景杞話還沒說完。景陌突然插了一句。這一點無禮行爲不僅讓景杞皺起眉頭,就連繁錦也跟著微生不悅。。Ap..CN。卻見他仍是無所顧忌說道,“皇兄,臣弟有一些事情稟報。”
看景杞只是看著他毫無反應,繁錦忙笑道,“對了,我讓陌王去查了查刺客的事情,或許是有了些眉目,所以才急著通稟。”
聞言,躺在牀上地男子看了看她,這才露出些許笑意,“那好,說吧。”
“臣弟所探,尚洲新上任縣衙乃王懷遠門生。至於王懷遠的事情,臣弟並無親歷,也不便評說。因此也是自他們口中得知點滴,說王懷遠因皇嫂而敗落,他們無意中得知皇嫂在尚洲境內,故採取此種方式意圖報仇。”
“嗯。”景杞皺眉,“叛賊都捉獲了嗎?”
“逃了兩名,不過主犯皆已歸案。”景陌答,“現關押至尚洲大牢裡。”
“好,那你下去吧,朕知道了。”眼看玉梨已經捧著熱粥迎了上來,景杞仿若疲憊似的揉揉眉心,“告訴他們,嚴防他們自盡斷命,朕要的是活口。”
在景杞地命令下,整個屋子裡又只剩下繁錦和他兩個人。繁錦將粥分好,等待稍涼一些之後,將勺子湊向他的脣邊,可景杞卻並不吃,只是專注的看著她,像是要看透她的想法。
繁錦微微訝異,“怎麼了?”
“對於陌弟,你沒有什麼想問的?”他仍是不吃,“我覺得陌弟似乎有什麼不對。”
她愣了一下,隨即撲哧一笑,“他是你弟弟,他有什麼不對,你去問他,怎麼還問我?”
“你覺得他怎麼樣?”
“挺好。”繁錦固執的將勺子再次湊向他脣邊。見她的回答模棱兩可,景杞如同犯了彆扭脾氣的孩子,仍是別頭不吃,可她卻故意將勺子順著他扭來扭去地頭移動,到底受傷的人,躲閃幾下只能宣告失敗,一雙眼睛只能瞪著看她,屈辱的將勺子裡的粥吃了下去。
“我覺得景陌蠻好。”繁錦見他吃了下去,面色一片恬然,“大概是因爲不在皇宮生活的緣故,雖然身爲天皇貴胄,但是卻沒那麼多自以爲是的驕傲脾氣,性子很好,隨和容易相處,我和他呆了這麼一年多,不說是這樣地親戚關係便罷,還真處了些感情。”
她貌似漫不經心地說著,卻發現眼前男人的臉色愈來愈暗,比起在宮中地喜形暗藏,在宮外的他似乎多了些孩子的率性,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哀苦樂喜。“我說完了。”她又是一笑,隨即將勺子再次湊於他的脣角,“吃。”
再次不吃,他就那樣狠狠的看著她。眼神固執,眸瞳裡是融不開的怨懣和責怪。
而且這次換了戰術應對,任她怎麼隨他搖轉,也扭頭不吃。看那勁頭,即使拼上傷口再次破綻的代價,也要和她將這口氣賭到底。
繁錦低嘆,像是也生氣了一樣突然將勺子放回粥碗,砰的一聲激出脆響,猶如砸在他的心上。景杞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知道爲何竟覺得委屈。他豁出命去保住她的命,可她卻在他面前如此毫無諱言的稱讚他的弟弟。而且,那個弟弟,幾年不見,已經生出了那般俊逸儒雅的身姿。與他們這些自幼在宮中生長生活的人而言,那種很自然的氣質,猶爲耀眼。
“你不吃,我吃。”他正悶悶的想著,她突然泄恨似的盛起滿滿的一勺放入嘴裡,真的是很大的一勺,塞入嘴中鼓鼓囊囊的,撐的她兩頰泛起誘人緋紅之色。她看著他,如黑色寶石的瞳眸突然泛起慧黠詭異亮色,還沒等他反應出是什麼目的,她竟然猛地欺身向他,上演了對別人而言可能是最爛俗不過,可對他們卻是最新鮮的套路,將脣裡的粥度到了他的嘴裡。
霎那間脣間粥香繾綣,起初他還有些怔愣,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情況之後,隨即用手扣住她的頭,用力壓了下來。一年多想念的滋味,終於在此刻的脣舌糾纏中得到了釋放與緩解。她獨特的甜美與芳香,比他經歷過的所有都醇香幽遠。
直到抑制不住的粗重喘息引發了傷口的疼痛,他忍不住低呼出聲,兩人這才自盛燃的情慾中分離。繁錦臉上透出他久違的緋紅之色,眸瞳中雖然依然盛綻著嬌羞,但脣角卻是快樂的上揚,彷彿還得著些許戲謔,“還有什麼問題?”
他的笑容深層次的勾綻,在她的眸中盛開出如此深沉絢爛的色彩,微微側頭,“有,朕這身子,什麼時候可以痊癒?”
她擰眉,神態再次嚴肅了些,“傷口很深,雖然沒傷及骨頭,但至少也要一個多月吧。”
“是嗎?”他皺眉,微微浮出些愁悶,“唉。”
“這個急不來。”她看他如此神情,以爲是他又忙於處理那些朝務,慢慢安撫道,“朝中聽說有宸王,而這有陌王,沒必要這麼急迫回去。”
他愣了一下,看她一臉認真誠懇的表情,顯然是未能瞭解他的意圖,再次勾揚脣角,眸中深意更加沉鬱幽暗,“有些事情,他人不可替代。真有親身實踐,纔會體驗那種美妙快樂。”
繁錦微怔,過了一會兒才瞭解出他話裡暗藏的意義,看到他眸中的揶揄,羞惱的把碗自他手裡一放,“我看你很有氣力和心情,我不伺候了,自個兒吃吧。”
說罷,她便起身,頭也不回的自他眼前離開。
“哎……”
“放心,你傷的是胸口,不是手。自己吃飯完全不會傷及性命。”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顏燦爛,一副成功捉弄他的得意,然後猛地一閃,便跨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