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玉鸞殿,繁錦並沒看到景杞的身影,昨日因心繫月容的事情,並沒有睡的安穩(wěn),現(xiàn)在便有些乏困。剛要去東暖閣休息,身後便傳來匆忙的腳步聲,還沒等她回頭,胳膊已經(jīng)感覺到一陣劇痛,景杞一把拉住她的身子,看她安然無恙才低斥道,“不是不讓你去玻顏閣嗎?怎麼又去了?”
“爲什麼不能去?”想起今日爲了月嬪的事情的那番爭端,最後他又幹脆的轉(zhuǎn)頭,繁錦不由有些氣惱,“我是去的我姐姐那裡,有什麼不可以的?”
“安繁錦!”景杞見她如此,眼眸中的焦慮與擔憂終於蛻變成爲怒氣,“朕告訴你,朕這樣做自有自己的道理,你的那個姐姐安繁素,最好離的遠一些!”
“爲什麼?”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言不諱的表達對繁素的厭惡,繁錦更加氣上心頭,“你告訴我一個理由,否則,我不會離的她遠一些,她是我姐姐!”
“好!”連日來的壓抑與驚惶終於讓這個男人情緒崩潰,景杞用力拉起繁錦的手,一把將她扯到東暖閣深處,威嚇一聲讓四下宮人盡退,這才定定的看著她,“安繁錦,朕若是告訴你,你敢保證,你能經(jīng)受住這個事情的真相嗎?”
這麼一句話讓繁錦臉瞬間煞白,恍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幸預(yù)感衝襲大腦,可她卻是強迫自己掩下心中不安,努力瞪大眼睛看著他,“你說便是?!?
“好。那朕就告訴你爲什麼不讓接觸你那個好姐姐?!彼穆曇艨桃獾统?。卻依然不減那種酷厲狠辣的意味,“如果說你地那個姐姐是個殺人兇手,你相信嗎?”
繁錦倏然擡頭,死死的瞪著他。十六K文學網(wǎng)
可景杞卻抿脣一笑,齒間蔓延的竟是森冷?!澳氵€記得你的那個奴才姐夫,餘成嗎?”
“餘成?”
“對,就是那個中了蒼藍劇毒的倒黴男人?!本拌窖劬Π氩[,似是回憶起了那段過去,“那個男人,至死也不會相信,竟會死在妻子手裡?!?
“餘成雖然窩囊沒本事,但卻是個對家人極好地人。當然。這個家人所指,便是你的姐姐安繁素。王家將這個你姐姐指給他,他原本就心裡有感激。你做了皇后,一榮俱榮,他更是對安繁素言聽計從。對於安繁素,餘成絲毫不像個丈夫,外人看來雖是安園公,但是實則就像是安繁素的奴隸。”
“你姐姐心高氣傲,看不過自己的這輩子就拴在了這麼個男人身上,心便慢慢狠了起來。所謂蒼藍花高溫生毒。實則應(yīng)是安繁素精確的計算了時間和發(fā)毒時應(yīng)該具備時的外部條件。所以,等到我們發(fā)現(xiàn)餘成的時候,他便會顯現(xiàn)中毒而亡的癥狀。”說到這裡,景杞又是冷冷一笑?!耙驙懼\略精準,所以,絲毫不差?!?
繁錦只覺得自己被人抽去了呼吸能力,過了良久,喉間才擠出生硬地一句,“你怎麼知道的?”
“安繁素算的太精準了,看來一切天衣無縫,水到渠成。卻不知道這世間只要是預(yù)謀。不管多麼精準,總會留下些許痕跡?!本拌綔\哼一聲,“朕原本想過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1 6 K小說網(wǎng).電腦站可是當時斷案的時候,王家卻一門心思爲安繁素庇護,這件事也不了了之了下去。不過,自王蕓楚那封信說是故意讓安繁素作爲工具報復(fù)你與朕的時候。朕便再一次想起了這件事情。著人暗地裡查,終於得到結(jié)果。”
“朕身邊的喜貴兒有個親戚是啞巴。正好被心善的餘成招進了安府做事??蛇@安繁素心計很深,招聾啞人可以,還有一個條件,便是不會識文斷字。喜貴兒這親戚爲了混口飯吃,隱瞞了自己曾經(jīng)入過私塾的經(jīng)歷,前幾日朕找到他,他向朕寫下來所有經(jīng)過,餘成一直不喜歡蒼藍花,只是因爲安繁素中意蒼藍花,將蒼藍搬入了書房,他纔沒有回絕。”
“安繁素原本不像喜善花草之人,可是書房一佈置,便佈置了七盆之多,且用餘成腿腳不好的原因讓下人將地龍燒地更盛。餘成還以爲她是真心關(guān)照,感激不已。沒想到,這些都是安繁素精心謀算的佈局,她要的就是他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必死?!?
“所以,繁錦。這便是朕不想讓你與你地那個姐姐太親近的原因?!彼钗豢跉猓e的焦慮漸漸變淺了些,轉(zhuǎn)而滲入的是擔憂和慎重,“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的那個姐姐,絕對是不單純的?!?
他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散去,繁錦回神的時候,殿中只剩了幾個貼身地宮女近侍站於一側(cè)。腦子像是生起了圖片一般,景杞所說的那些話都與她今日與繁素相見的畫面相融合。她不由自主的觸向她肚子的那剎那,她眼睛裡表現(xiàn)出的驚惶與抗拒,熾烈地讓她驚詫。
她從小便親密無間地姐姐,竟對她也產(chǎn)生了這般抗拒的心思。她不能形容自己那一刻有多心涼,拼命告訴自己姐姐是缺少關(guān)懷,缺少溫暖地緣故才如此警覺,因此纔在離宮的時候?qū)⑺袑m女招至身邊訓斥??墒乾F(xiàn)在,那個理由竟再也不能勸慰自己,她的這個姐姐,難道就此變了嗎?
月嬪用死的代價換來的這個“素”字,景杞今天告訴她的所有,今日她親見繁素時的意外,還有很久前,宸王告訴她需警惕繁素時的擔憂和慎重,一切一切,都串聯(lián)起來。就像是重新開啓了所有的痛苦記憶,每思索一次,便痛的裂肺撕心。
如果說所有事情都是真的,那麼這個孩子,也並非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留下的意外……那安繁素以往走地每一步,甚至都像是別有預(yù)謀。
繁錦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在宮裡浸染已久,經(jīng)受過背叛,經(jīng)受過算計,卻沒有經(jīng)歷過如此熬煎的感覺。眼前忽然一亮,她想起月容以死相托的那個“素”字。不由得想起,難道她的私通一事,繁素也下了手?
景杞說的對,這個宮廷除了太醫(yī)之外,善醫(yī)者極少。而能讓玉茶失效地,除了太醫(yī),應(yīng)該只有她與繁素。且繁素已經(jīng)有了那個方法讓自己得孕龍子一次,若是此次再行。月容必然逃不過誕子。
所以,在司寢局無案的狀況下,月容便坐實了私通的罪名。依此探尋,景陌慢慢的也脫離不了關(guān)係,這樣說來,與繁素一同設(shè)下謀局的,必是與景陌有著大恨的陸長河一族??墒?,月容按道理是陸家的外甥女啊,她這個舅舅,怎麼敢從自己孩子身上下手?
分析到這裡。繁錦的太陽穴又開始霍霍作痛,她這個姐姐安繁素,到底什麼時候和陸長河一族有了聯(lián)繫,到底是因爲什麼事情和陸長河有聯(lián)繫地?
不似宮中的波瀾不驚。玉蕃的戰(zhàn)事打的異常激烈。每次見到景杞,都看見他緊蹙眉頭,似憂非憂的看著前方的戰(zhàn)報。繁錦從不去多問什麼,只是偶爾問一句景陌的安危,得知他雖然辛苦卻安然無恙之後,才安下心來。
卻不料想,再過了快一月之後,前方傳來消息。景陌受傷。
景陌是在與玉蕃最後的一場戰(zhàn)役中受傷的,據(jù)戰(zhàn)報上來說,這一場戰(zhàn)役是所歷經(jīng)的戰(zhàn)鬥中最艱難困苦地一戰(zhàn)。嗒穆爾的兄長早已在戰(zhàn)爭故亡,因此之後所經(jīng)歷的每一次戰(zhàn)鬥,都是嗒穆爾與夏唐軍隊對抗。而月容之死似是最強的刺激了嗒穆爾地戰(zhàn)爭欲,在玉蕃支撐不下去幾乎處於彈盡糧絕的時候。仍是帶領(lǐng)玉蕃人民拼命進行了最後一次的角逐。
這一場戰(zhàn)役的結(jié)果便是景陌受傷。而據(jù)稱,嗒穆爾也因此命喪九泉。
看著景杞越發(fā)凝暗的眸色。繁錦心裡的驚惶一點點濃烈起來,正要去向他仔細打聽景陌的傷勢,卻見景杞突然緩緩一笑,“你知道我爲什麼讓景陌帶兵出征嗎?”
繁錦微怔,隨即想起他在很久前說過的那幾個理由來,“你說過,景陌熟知玉蕃地勢,懂玉蕃語,且與正將爲翁婿關(guān)係,再加之自小熟讀兵書,足可堪當此任。”
“那只是最外部地原因?!本拌嚼淅漭p嗤,“實際上,自爲景陌打理婚事的時候,朕便想到了今日?!?
“爲景陌賜婚,讓其匆匆立府有兩方面原因。第一,是絕了他對月容的念想,兩人再也不空做牽掛,讓外人多拿把柄;第二就是讓景陌儘快抓住權(quán)柄,王氏滅後,陸長河一族的野心比朕想象中的還要驚人,朕不得不讓景陌出頭,讓這個朕最瞭解的弟弟,代表朕地意願在朝堂上說話?!?
“在朝堂上說話分量地重要前提便是要有足夠大的權(quán)利。而婚姻正是能實踐權(quán)利地最快方法。所以,朕便想讓景陌與楚家連做姻親,從而慢慢爲朕集攬兵權(quán),此外,一旦他出徵回來,玉蕃一役的首功便會是他,他的地位,便會堅定穩(wěn)固。”
“還有一個原因,當初自月容有孕事件的爆發(fā)開始,朕便猜到了陸長河怕是要有所動靜。長久以來,陸長河都是依附景略才得以在朝廷中盤踞勢力,一旦景陌獲得權(quán)力,景略便會是最直接的受損者。所以,他們這才……”
“他們這是想要害景陌嗎?”繁錦一時情急,問道。
“你覺得呢?”景杞訕訕笑道,“若不是以景陌爲對手,私通這樣的罪名,是不屑用的。只不過朕沒料想,千方百計的讓景陌身在宮外,竟也逃不出受傷。”好在,身在戰(zhàn)場負傷,雖然兇險,但至少能換得個聲名。若是深陷宮中爭鬥而被人算計,怕就算是拼掉性命,亦只會讓人輕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