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殿之前,夜焰忽然一伸手抓住了寧禹疆的右手手腕,寧禹疆大吃一驚掙扎道:“你幹什麼?!”
夜焰道:“三生殿內(nèi)幻象重重,我怕你一時受不住誘惑去抓三世珠。”
寧禹疆來不及反駁,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左手腕馬上被毓秀童子握住了,氣絕道:“你們兩個……”
“不是進去嗎?走吧!”夜焰不理會她的怒氣,微笑牽著她的手就往殿內(nèi)走去。毓秀童子冷哼一聲,三人並肩繞過殿前影壁,進入三生殿正殿。
寧禹疆只覺得身上一鬆,整個人似乎輕飄飄飛上了半空之中,舒服得讓人想大夢一場,四周變成一片漆黑,黑暗中無數(shù)小小的光球向著她涌來,一切感覺都離體而去……
就像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寧禹疆再次睜開眼睛之時,看到的是水流觴滿是關(guān)切憂慮的臉,茫然看看左右,自己身處在一座大殿之中,身邊除了他再無旁人。
“你……可有不適?”水流觴看著她神情變化,臉上多了幾分猶疑——莫非是她在三生殿上忍不住動手抓了三世珠?
他的懷疑完全正確,寧禹疆腦子裡全是憑空多出來的百年記憶,只覺得心亂如麻,一個個疑問盤旋不休。
本來她想既然能看到今生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那可以去看自己出生之時,究竟發(fā)生何事,自然也就知道她是如何被送往異界的,結(jié)果看到的東西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我沒事,這裡是什麼地方?毓秀童子和魔主呢?”寧禹疆此刻再想起那兩人,感覺已經(jīng)與之前大不相同,尤其是魔主,真說不出是親近還是排斥。
“這裡是三生殿的後殿,看過三生,清醒之時就會來到此處。”水流觴看寧禹疆的神情也十分古怪,彷彿是第一次認(rèn)識她一般。
“那就是說,他們還在裡面?”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腦中的記憶給她的震撼太大,她有些慶幸不必馬上面對那兩個人。
水流觴點點頭,猶豫一下問道:“你是不是取了三世珠?取了幾顆?”
寧禹疆垂頭道:“我取了一顆,我……我……,怎麼會這樣?!”
還好,只是一顆,以仙人三千歲的生命而言,折壽百年尚在可以承受的範(fàn)圍內(nèi)。水流觴稍覺安心。
“你有沒有忍不住取三世珠?”寧禹疆隨口反問道。
“有,我也取了一顆。”水流觴顯然淡定得多。
“咦?珠子上記憶的是什麼?是前世還是來生?”
“前世。我前世的最後百年。”
“嗯,我們交換秘密好不好?”寧禹疆覺得那些記憶和疑問憋在肚子裡,會把她活活憋死,眼前這個少年至少不是與她那百年記憶有直接糾葛的人,而且不多話不八卦,是個可以信賴的傾訴對象。
水流觴呆了呆,微笑道:“好!不過你要不要在這裡等等毓秀和魔主?”
寧禹疆沒注意到他對毓秀童子稱呼的改變,她現(xiàn)在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魔主和毓秀童子,聞言一躍而起道:“不用等了,我給他們留句話就是了。”
說著取出一塊手帕,拿了仙湖鎮(zhèn)上那個叫薇色的少女塞給她的一枝藍(lán)色眉筆,匆匆留下兩句話,壓在石塊下,拖著水流觴就走,彷彿身後有什麼毒蛇猛獸會追上來一般。
一口氣奔到宮城後一座名叫“無聲閣”的小亭子裡這才停下,寧禹疆一路上對方向路徑毫不遲疑,彷彿這些道路已經(jīng)走了千百次一般的熟悉。
“這裡是無聲閣,不管在裡面說什麼,外邊的人都沒法聽到!”寧禹疆舒了口氣,拉著水流觴坐下,馬上迫不及待地問道:“三生殿裡看到的東西都是真的嗎?”
水流觴點頭肯定。
“我看到我的今生,我……我是風(fēng)靜語,我跟她竟然是同一個人!”寧禹疆語出驚人。
水流觴定定看著她,神色之間卻沒有半分訝異驚奇。
寧禹疆反倒因此放下心來,一股腦把剛纔在三生殿上得到的記憶複述了出來。
她在殿裡明明看的是今生之事,看到的竟然全是風(fēng)靜語的經(jīng)歷,她最後只取了記載風(fēng)靜語“身亡”前一百年光陰的三世珠,所以腦子裡現(xiàn)在記得的也只是那百年的經(jīng)歷。其中有與魔主相戀的幾十年記憶,也有與他反目分手的記憶,更有關(guān)於她“身亡”的前因後果的記憶。
因爲(wèi)這只是風(fēng)靜語四百多年生命記憶中的一段,寧禹疆自己挑了重點的說,越說越茫然失措,水流觴只是靜靜聽著並不發(fā)表意見。
“水叔叔和阿姨,還有木叔叔和火叔叔果然都是在騙人!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們謊話說得這麼大,什麼風(fēng)靜語的女兒?!哎……”
寧禹疆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苦著臉道:“如果風(fēng)靜語就是我,那我該叫他們大哥、妹妹還是叔叔阿姨呢?如果我是風(fēng)靜語,我就要收拾她留下的大堆手尾,可是我又想回家,我不想做風(fēng)靜語,我只想做寧禹疆,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做個簡簡單單的普通女孩子……”說到後來已經(jīng)有些語無倫次,整個人有氣無力地趴在石桌子上。
好奇心果然害人啊!如果不是她八卦地非進三生殿不可,這些事情或許永遠(yuǎn)她都不會知道,就算無法回到原來的世界,至少可以簡簡單單地繼續(xù)做“風(fēng)靜語的女兒”,可以不必面對一大堆責(zé)任與尷尬。
水流觴忽然開口道:“如果你只想做小薑糖,那便繼續(xù)做吧!君父和母親還有木前輩、火前輩他們想必會把這個秘密一直保守下去。”
他說到水向天、風(fēng)聆語、木易鵬和火彥陽幾人之時,神色忽然不自然起來,看上去竟與寧禹疆的神情一致,都帶著遲疑和尷尬。
“沒這麼簡單,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爲(wèi)什麼風(fēng)族的人都不見了,爲(wèi)什麼毓秀童子會變成這個模樣……這是我欠他們的,我總要把債還清了纔好離開。嗯……進三生殿唯一的好處就是,我知道怎樣可以回去原來的世界了!”寧禹疆說到這個總算開心起來。
有了風(fēng)靜語的百年記憶也不是全無好處(否則她也不會把那顆三世珠抓下),風(fēng)靜語恰好曾經(jīng)仔細(xì)研究過關(guān)於時空通道、靈魂轉(zhuǎn)移的種種問題。
寧禹疆眉飛色舞道:“只要到土族去借到大輪迴盤,再用風(fēng)族的法術(shù),把我的魂魄轉(zhuǎn)移到一個命格八字合適的凡人身上,配合時辰施法,我就有可能平安回去!”
水流觴眉毛輕輕一挑,忍了忍沒有開口潑冷水,轉(zhuǎn)而問道:“你想起了過去的事,對君父、火前輩、木前輩還有魔主和毓秀、鍾靈童子……有何看法?”
寧禹疆一聽就蔫了,也沒注意到他提問的怪異之處——水流觴提到的竟都是當(dāng)初對她有意的男子,對於她的姐妹朋友風(fēng)聆語和八夫人隻字未提,而且還特別提到鍾靈童子……
小姑娘惱羞成怒道:“好端端地你提他們做什麼?我警告你,今天我跟你說的話,你一個字不許告訴別人!如果他們從你這裡知道我搞清楚自己身份,還有恢復(fù)了部分記憶的事情,我就跟你絕交!”
言下之意,她是打算繼續(xù)裝糊塗,當(dāng)年與她關(guān)係深厚的故人,不管是有意替她隱瞞身份的,還是真的不知道她秘密的,她都不打算以風(fēng)靜語的身份,與他們相認(rèn)。
水流觴點頭答應(yīng),他心裡爲(wèi)了寧禹疆的這個決定而暗暗歡喜。
寧禹疆把秘密傾訴完,也有了決定,水流觴又這麼“識相”,心情好了不少,笑道:“不提那些煩人的事情,輪到你告訴我,你拿的三世珠上面記憶的都是什麼東西?”
水流觴意有所指道:“我怕說出來你會更煩。”
“你前世跟我有關(guān)係?不會這麼巧吧?”寧禹疆瞪著水流觴,不信道。
“你真想知道?”
遲疑了一下:“想,但是你還是不要說了,免得我連你都要躲。哎!如果不是要記住回家的方法,我想我根本不會抓下那顆三世珠的。”
水流觴心中輕嘆一聲,正待說什麼,卻見眼前青影一閃,夜焰神色不善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你們在說什麼?”聲音之中明白透出壓抑的怒氣。他不過在三生殿中流連,多看了一陣與靜語當(dāng)年相戀之時的記憶,出殿便發(fā)現(xiàn)伊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只剩下一方素帕,上書:我有事先行一步,你們自便,不必找我。
夜焰只覺得心慌意亂,就怕這小女子又再失蹤,慌忙四處找尋,幸好她並未走遠(yuǎn)……
寧禹疆現(xiàn)在最怕看見的就是他,臉色一僵虛張聲勢道:“我們聊我們的八卦,毓秀童子呢?”
夜焰對她的無禮有無限的容忍度,但是卻非常不願意聽到她嘴裡提及別的男人,聞言眉頭一皺,沉聲道:“他應(yīng)該還未出三生殿。”
一說曹操,曹操就到!夜焰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後傳來毓秀童子:“小薑糖,你怎麼扔下我一聲不吭就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