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衆人眼前一閃,水成壁忽然憑空現出身形,身邊還帶著一名同樣看來只有十五六歲的美麗少女,眉心一個銀黑圖騰,發如潑墨,輪廓有七八分像水影洛,卻是眼如點漆,與兄長那一雙天生的白眼截然不同。
“瀟寒,快來看看這位小兄弟是否還有救?”水向天難得對這女兒格外和顏悅色。
水瀟寒與水影洛的母親也來自木族的小支系,出身不高但從小精研種植藥草、煉製丹藥之術,水瀟寒隨母親習得一身好技藝,加上生來在這方面極有天賦,所以小小年紀,已經是水族中頗有名氣的藥師。
土雅曼本來想叫水瀟寒的母親親自來,總算想起她正與水流觴一同閉關修煉,才改而叫來水瀟寒。
水瀟寒平常很少看到這麼多陌生人,臉蛋發紅現出幾分少女的羞怯,我見猶憐姿態馬上令火彥陽懷疑起來。
把傷者交給這麼個小姑娘,治死了怎麼辦?但是水向天似乎對這小姑娘很信任,這個笑面虎既然親自招呼她醫治,那他也不好說什麼了,只瞪大一雙銅鈴一樣的暗紅眼睛,緊緊盯著水瀟寒的一舉一動。
水瀟寒年紀雖小,但是下手毫不含糊,快速地替少年檢查過一遍,皺眉想了想,忽然伸手從袖中取出十數個藥瓶。
寧禹疆暗暗咋舌,明明一尺不到的衣袖,怎麼會藏了那麼多藥瓶啊?
那邊水瀟寒雙手不停,在袖中左右翻找,幾下又取出數十個藥瓶,彷彿那雙小小的袖子,就是叮噹貓的百寶袋一樣。
寧禹疆轉念一想,知道人家袖子裡肯定放了什麼法器,回頭一定要問問姨媽,哪裡有這樣的寶貝,這樣下回帶出門就方便了。
變魔術一樣,水瀟寒又變出一個白瓷盤子,打開要瓶蓋開始往盤子裡倒藥丸,有的倒一顆,有的倒幾顆,不過一陣就倒出一大盤藥丸。
這樣吃下去,就算好人也會變死人吧!何況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怎麼吃下去都是個問題!寧禹疆看得目瞪口呆。
顯然她還是見識太少了,水瀟寒倒完藥丸,把藥瓶放回袖中,曲起手指拈成蘭花一樣的法訣,盤子裡的藥丸瞬間籠罩在一片紅光之中。
過了大概一炷香時間,紅光散去,盤中就只剩下七顆黑色的小藥丸。
取過其中一顆讓水成壁喂傷者服下,不過片刻,即見傷者眉頭輕顫,喉中發出一聲低吟,臉上似乎有了活氣。
水瀟寒用嬌脆的聲音權威地宣佈:“每七天一顆,靜養四十九天後身體可復原,只是法力恐怕要重新修煉了。”
專業人士啊!寧禹疆幾乎想爲她鼓掌。
火彥陽看完也豎起大拇指道:“小姑娘,硬是要得!”
轉頭毫不避諱地一掌拍在水向天肩上:“你這傢伙就是命好!生的兒子女兒都成才!”
這麼亂了一陣子,幾個大頭目和貴客都沒了過節的心情,水向天吩咐將少年送到雲夢澤土雅曼的宮殿中休養後便率先退場,請了幾名貴客到議事殿中商量要事。
水族中普通子弟親從並不太清楚剛剛發生的事,外圍的百姓更是毫不知情,見大頭目走了,玩鬧得更是肆意開懷。
寧禹疆正猶豫著該留下一起玩還是回雲夢澤宮城打聽風族之事,忽然聽到火彥陽的大嗓門在不遠處喊道:“慢著,水向天,你把風族的小姑娘藏到哪裡去了,老子不想議事,老子要先見了人再說!”
寧禹疆覺得,火彥陽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激動?狂熱?懷念?歡喜?……還有很多很多她讀不懂得東西在裡面。或許又是一個通過自己想念那位族長母親的人吧。
如果不是身邊還有水向天等人,寧禹疆毫不懷疑這個大鬍子會撲上來給自己一個熊抱。
“嘿嘿嘿,哈哈哈……”火彥陽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真心的快樂,邊笑邊伸手握住寧禹疆的手臂,笑了好一陣才大聲對她道:“你……你隨我回火族可好?”
寧禹疆從小就不喜歡陌生人對她動手動腳,敢擅自入侵她的安全距離的,一般下場就是被暴打一頓,順道一腳送他離開千里之外。
但是火彥陽的碰觸她既沒有躲閃也沒有動怒,反而覺得這個大鬍子很親切……莫非是因爲他的性格像外公?寧禹疆爲自己的反常感到有些迷惑。
類似的親切感覺在水叔叔,姨媽身上都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好像天生就相信他們絕對不會傷害她,會真心關懷她。
寧禹疆擡頭,分明看到大鬍子眼角有可疑的水光,他……他竟然開心得哭了?
“叔叔……”
“什麼?你叫我什麼?!”火彥陽吹鬍子瞪眼睛道,像是大受打擊的樣子。
水向天上前道:“她是靜語的女兒,叫你叔叔有什麼奇怪?”
這話很正常,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寧禹疆總覺得水向天像是在警告提醒火彥陽些什麼,又像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火彥陽整個人蔫了,煩躁地扯扯自己的大鬍子,鬱悶道:“你不要看老子鬍子多就叫老子叔叔!老子……老子比你也沒大多少!”
擡頭瞄了瞄眼前一臉疑惑,想笑不敢笑的小蘿莉,一句話越說越心虛氣弱。
“人你已經見到了,隨我到議事殿談正事吧,金族與木族的貴賓已經恭候多時了。”水向天似乎是故意不想火彥陽與寧禹疆多接觸。
“去去去,別攔著老子跟……跟風小姐說話!陰謀詭計你們比較擅長,談好了告訴老子個結果就行!”
轉頭一見寧禹疆還瞪大眼睛看著他,忽然一拍腦袋對她道:“對了,你等我一下。”
邊說邊伸左手奪過身邊侍女手上的一個亮銀盤,右手從腰間噌地拔出一把赤紅的大刀。
水向天身邊的侍衛族人臉色一凜,以爲他要對自家族長或者風族的小族長不利,紛紛暗中拈起法訣準備動手。
誰知火彥陽左手舉起銀盤,右手舉刀就往自己臉上去,衆人又是大吃一驚……他是瘋了不成?竟然要動手自殘?
只有水向天與風聆語對他的怪異行爲司空見慣,不以爲意。
明明是一柄快有一米長的大刀,此時舞動的範圍卻極小,而且速度極快。
隔著銀盤,寧禹疆看不到他在做什麼,但是能夠在這麼小的範圍內,又是在雙手完全施展不開的身前半米不到的地方,竟然能把一把大刀使得如此靈活迅速,實在教人歎爲觀止,簡直是超越了人類極限。
不過面前這個火族的……應該也不是人就是了。
隨著一叢叢暗紅的鬍子刷刷落地,大家總算反應過來火彥陽是在幹什麼,不是對鏡毀容,而是在……刮鬍子。
聽過殺雞用牛刀,還是第一回看到剃鬍子用大刀的。
不過片刻,火彥陽一手扔開銀盤還刀入鞘,展開自以爲最豪邁爽朗的笑容,對這寧禹疆道:“怎麼樣?是不是年輕了很多?老子長得還不錯吧!不比那個傢伙差!”說著一手指向水向天。
真是個有趣的人!寧禹疆笑起來,點頭讚美道:“不錯,很不錯!”
這不是謊話,火彥陽長了一張十分出衆的臉孔,五官甚至有些“豔麗”,呃,其實是很陽剛很男人的,但是那種好看偏偏給人華麗冶豔的感覺。沒想到這位“大叔”長了鬍子像土匪,鬍子一剃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火彥陽被寧禹疆誇得心花怒放,如果有尾巴,此刻一定翹到半天去了。
“老子既然長得不錯,你跟老子回火族去吧!”火彥陽還是不忘說服寧禹疆跟他走。
什麼顛三倒四的,旁觀者紛紛替火族感到丟臉,族長的弟弟怎得這樣不成體統。
寧禹疆不覺得這個帥大叔有惡意,但是也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撞上“蘿莉控”了。畢竟法律沒有規定怪蜀黍一定長一張猥瑣的臉。
“叔叔……”
“你還叫我叔叔!”一開口又被打斷,火彥陽一臉受傷地看著她。
“嗯,那我該叫你什麼?”寧禹疆難得好脾氣地問道。
火彥陽一窒,眼珠轉了轉,以誘哄的語氣迫切要求:“你,你叫我火哥哥好了!”
風聆語看不下去了,上前來一手將寧禹疆擋在身後,笑罵道:“你個混蛋,竟然好意思跑出來佔她的便宜!火哥哥?你還真敢說呢!”
火彥陽臉上似乎有些發紅,嘴硬道:“她、她現在是比我小啊!就準那傢伙佔她的便宜,硬要當她的家公,老子就讓她叫一聲‘火哥哥’都不成嗎?”那傢伙,自然指的還是水向天。
風聆語不去理他,對寧禹疆道:“就叫他火叔叔吧,別跟他瘋瘋癲癲的。”
寧禹疆笑著點頭,眼角瞄到火彥陽一臉的不甘,這個帥大叔真有趣。
轉念一想,自己來水族的路上,也曾有火族的人想對自己下手。
但看這個火叔叔,明明對自己沒什麼惡意啊。再看水向天、風聆語和火彥陽的交談相處,明明像是關係很好的好友,難道杯具男和那個毓秀老童子在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