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華青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只要風族長能夠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自會將良方奉上。”
“什麼要求?”
木華青預先想好的大堆社交辭令在寧禹疆直接得毫不掩飾的咄咄逼問中全數無用武之地,調整一下思路,重新擺出優雅的笑容道:“我們想請風族長不要再插手惡靈之事。”
寧禹疆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痛快點頭道:“好啊!藥方呢?”
這下子又把木華青噎住了,他準備的一番說辭要說服寧禹疆的,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問緣由就一口應承。
寧禹疆的爽快令木華青嚴重懷疑起來:“風族長此話當真?”
“我沒興趣跑這麼遠來特地陪你消遣。”
“風族長也不問緣由?”怎麼可以這樣啊,他準備了一大篇血淚革命家史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寧禹疆不要再給他們搗蛋,結果人家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啊!
“我比較喜歡看結果。”
木華青那張風度翩翩的假面幾乎要掛不住,最終他一咬牙道:“那好,那便請風族長立下一個誓來!”
寧禹疆冷笑一聲道:“我連你所謂的良方的影子都沒見過,你就讓我立誓,是不是太好笑了一點?”
木華青繃著臉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道:“當日傷了木易鵬與雷亦英的法術中混了萬年‘鴆木英’的毒髓,只要喂他們服下這瓶中的解藥,配合木族的洗髓凝骨術,三年就可以恢復如初。”
寧禹疆聽了他的話也忍不住神色一變。
萬年鴆木英那是傳說之中才有的劇毒之物,早已經失傳多年,據說一旦中了這種毒,凡人不消三日就會筋骨消融而亡,死狀極慘,就算是仙族、妖魔族身體比凡人強健千百倍,中了這種毒也拖不過三年,第一年是昏迷,第二年開始筋骨就會一點一點被侵蝕消融,直至死亡。
這種毒在發作之前中毒之人除了昏迷別無其他特別徵兆,木易鵬與雷亦英中這種毒的時間尚不足一年,這時救治應該還能恢復如初,如果過了這一年,那即使救活了,身體根基也會大受損傷,就算保住了修爲,日後修煉也再難有進展,甚至本來三千年的壽齡也會大打折扣。
對方竟然是用這種失傳已久的毒物對付木、雷二人,難怪木族遍尋名醫都束手無策!
不過光憑他們的一面之辭,寧禹疆也不會輕易就信了,她也有自己的鑑定方法!
寧禹疆擡頭對亭子頂上正跟烏鴉大眼瞪小眼的小鳳凰叫道:“幻感冒,你下來看看這個藥是真是假?”
木華青聽了鳳凰神鳥的大名,神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想笑又怕失禮,憋得一張臉都扭曲起來。幻感冒悲憤地大聲反駁道:“我說了一百遍了!我叫幻、雪、兒!”
主人怎麼可以在外人面前叫她這麼遜的名字,真是太丟臉,太破壞她光輝美好的神聖形象了!
“好啦好啦!你下來看看這藥再說。”寧禹疆嘿嘿乾笑兩聲,現在是要用小感冒的時候,把她惹毛了就麻煩了。
幻感冒氣呼呼地瞪了那隻呆呆愣愣的烏鴉一眼,轉身飛入亭中。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她總覺得這烏鴉似乎在笑!
鳳凰神鳥衝破第二道封印,就會擁有先輩們的知識與學問,可惜鳳凰神鳥現世的次數極少,所以她們的信息嚴重過時,平常絕大多數時候用不上,但是要評鑑一些上古流傳下來的物品,無人比得上她們精通。
寧禹疆也是靈機一觸纔想到這點,沒想到幻感冒除了當飛行器外,還有鑑別古董的用處。
木華青不動聲色地把藥瓶放到桌上,拔開瓶塞,任由幻感冒湊過去看個仔細。
“東海夔牛目、黑水玄蛇鱗、五采狂鳥冠羽、琴蟲尾骨……不錯,這是萬年鴆木英的解藥。”幻感冒瞇著鳳眼聞了好一陣,終於作出權威判斷。
木華青面帶得色道:“風族長可放心了?”
“放心了。”寧禹疆伸手取過玉瓶,仔細看了看。木華青神色自若地任她將玉瓶拿在手中把玩,全不阻止。對方是仙族一族之長,他自然不擔心她會耍賴行騙。
他只是後悔,早知道寧禹疆這麼好說話,剛剛應該多提幾個對己方有利的條件。不過他顯然對寧禹疆的人品估計過高了……
寧禹疆對玉瓶反覆看了幾眼,忽然道:“就著幾顆藥丸想支使我,未免太便宜,算了,藥丸還你,交易作廢吧。”
說完隨手將瓶子放在桌上轉身就走,幻感冒翅膀一展跟了上去,一人一鳥竟然毫不留戀地就走了。亭外不知何時下起濛濛細雨,雨粉落在離寧禹疆身體幾寸的地方就自動被微風盪開,遠處看去這些被彈飛的雨粉折射著日光,好像在她身周鑲嵌了一圈朦朧的光環,說不出的聖潔美麗,不過看在木華青眼中,這個女子不但半點不美好,還可惡到極點。
今日之事從頭到尾她竟是在耍著他玩?!
“風族長,請留步!”木華青一手取回玉瓶,以神識一掃,確定寧禹疆並未在藥中做過手腳,不由得大感疑惑,她這麼出爾反爾是爲了什麼。難道只是想討價還價?也對,她剛剛確實答應得太過痛快了。
寧禹疆回頭一笑道:“不了,風族中事務繁多,我還要趕回去處理,木先生請吧!”
“風族長莫非就不把木族長與雷亦英的性命放在心上?!”木華青追出兩步,急道。他心念電轉,忽然想到一個十分可怕的可能——莫非這風族長是想看著木易鵬與雷亦英橫死?!
對啊!風族只是木族分支,只是最近這些年勢力漸大,所以才執掌了木族的實權,木易鵬一死,木族就只剩下個木瑕雪,此女年紀幼小法力再高也高不到哪裡去,雷族族長雷宏正已死,雷亦英是同輩中的翹楚,他也死去的話,雷族剩下的人陷於族長之爭也再難與風族一爭長短。就利益而言,對於風族來說這兩個人根本就是死得越快越好!
他們一直以爲風族族長行事爽快,光明磊落,與木易鵬等木族上下交好,莫非這不過是她故意造出的假象?
木華青以己度人,越想越覺得寧禹疆陰險非常,深悔他們幾人提錯了交換籌碼,感情寧禹疆特地趕來並非是真心想救木、雷二人,只是想確定兩人是否無救!
寧禹疆頭也不回道:“比起惡靈爲禍三界,死傷無數,他們二人的犧牲又算什麼?”
這話聽著正氣凜然,木華青卻越發肯定心中所想,幾步追到亭子外,朗聲大笑道:“如果我將風族長執意犧牲木族長與雷亦英之事告知木族、雷族以及其他仙族中人,不知他們會如何看待風族長呢?”
寧禹疆果然慢慢回過頭來,冷笑道:“萬年鴆木英、東海夔牛目、黑水玄蛇鱗、五采狂鳥冠羽、琴蟲尾骨……這些都是上古傳說中之物,除了我的神鳥,普天之下誰人能夠證明你手上的藥真能救得了木族長與雷亦英身上的傷?你們忘了,正是你們手下的人打傷這兩人的,木族、雷族的人肯讓你試藥嗎?哈哈!就是你們,也捨不得白白送藥救治吧,你們愛說什麼只管說!我只推說一句你們給的藥中有毒,意圖借我之手毒殺木、雷二人,使風族與木、雷兩族交惡,恐怕不但不會有人指責於我,反而人人讚我明察秋毫呢。”
她的一番話只把木華青說得臉色發青,更加肯定面前這個少女看似明朗直率,實質乃是腹黑梟雄一名!
他今日乃是身負重任,要軟硬兼施使寧禹疆與他們合作,至不濟也不能繼續妨礙他們行事,救治木、雷二人的藥物不過是個引子,並非此行重點,但是被寧禹疆一番“亂拳”打得他陣腳大亂,進退失據。
眼看著寧禹疆就要離開,木華青終於顧不得面子裡子,衝上前去躬身一揖道:“尚請留步,是在下有眼無珠,小覷了風族長了。”
寧禹疆輕哼一聲,並不搭話。
“天雨留客,還請風族長到亭中稍坐,聽在下一言。”木華青姿態放低了許多,其實從他心裡確認寧禹疆並不如表面上那麼正大光明,一心爲公後,他對寧禹疆的防範反倒鬆了許多,甚至對於今日所談之事有撥雲見月的感覺。
他們就怕寧禹疆太正義了,所謂無欲則剛,他們會找不著地方下手,既然她也是有私心有野心的人,那便一切好辦。
寧禹疆姿態擺足了,方纔大模大樣地回到亭中,兩人相對而坐,寧禹疆要幻感冒飛回亭子頂上蹲著,幻感冒委委屈屈道:“外邊下著雨呢,淋雨淋久了我感冒了怎麼辦?”
寧禹疆斜了她一眼道:“就憑你的名字,等閒感冒也不敢來找你!快去!”
幻感冒悲憤地展翅飛到亭上,抖抖羽毛,恨恨瞪了那隻已經淋得溼嗒嗒狼狽不堪的烏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