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彤將女兒拉到身邊,笑問:“怎麼?莫非母親臉上有什麼?”
金迎秋愛嬌地靠入她懷中道:“母親真美,若我以後也能像母親一般就心滿意足了!難怪君父對母親始終愛重如一,不說身份氣度,就以容貌而論,君父的夫人們有哪一個比得上母親。”
乾彤聽了女兒的讚美心中歡喜,若有所指道:“紅花雖好也要綠葉相襯。我的女兒將來自然也是冠絕羣芳的……哎,一眨眼你已經(jīng)成年了,再過些年說不準就要嫁作人婦了。”
金迎秋一聽到“嫁”字,眉頭一跳,問道:“母親好端端地怎麼說起這個?”自從她慘遭水氏兄弟“拋棄”後,金澤立夫婦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不敢在她面前提及婚嫁之事,唯恐令她想起前事心中難過。
乾彤來之前就斟酌過詞句了:“你老實跟母親說,你……你可還對水氏兄弟有意?”她就怕女兒還未放下,他們一直不敢細問當日究竟發(fā)生了什麼,爲何金迎秋一人獨自返回九重天。乾彤擔心她對水氏兄弟中的一個仍未忘情,所以想先行問清楚了。
“誰對他們有意了?那兩個不識好歹,有眼無珠的混賬!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們!”金迎秋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水流觴對她避如蛇蠍,已經(jīng)夠傷她自尊的了,水成壁更加可惡,先是虛情假意對她親近討好,一見到風族那個妖女便馬上翻臉對她冷言冷語,甚至一副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看著她受辱。這兩個男人都該死!總要一天她要讓他們後悔!
乾彤安撫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背,柔聲道:“好了好了,不提那兩個混小子,近日有人向你父親提親,目前看來身份地位、人品相貌都配得起你,只是你父親被水族的事情折騰怕了,想在你的庶妹中挑選一個人先嫁過去作側夫人,觀察一段時間看看若是當真的一等人才,再考慮把你許配予他作原配夫人,你看如何?”
金迎秋沒想到父母會忽然重提婚姻之事,忍不住臉上發(fā)燒,咬咬嘴脣道:“那……那人是什麼人?莫非是土、土族的……”有其母必有其女,金迎秋一心要當族長夫人,早就把所有可能人選打聽了一遍,自然也知道目前的最匹配人選。
乾彤搖搖頭道:“比土族那小子只高不低,只是一切尚未最終確定,而且內(nèi)中牽涉族中機密大事,暫不好對你言明。你是我最心愛的女兒,我絕對捨不得委屈你的。”
乾彤從來口風極緊,她不願說的事情,就是親如丈夫兒女,也休想從她嘴裡套出話來,不過金迎秋更相信這個寵愛了她百多年的母親,絕對不會害她,既然說是比土族族長更好的人選,那就一定不會有錯。
金迎秋勉強壓下好奇心,抱著母親的手臂撒嬌道:“還是母親最疼愛迎秋。”她現(xiàn)在一心只想好好報復水流觴、水成壁與寧禹疆幾個,只要能夠嫁到一個地位勢力不輸於他們的丈夫,將來總有機會可以好好回報他們對她的羞辱的!
“母親今日來要與你商量的正是這個先嫁過去的人選,你可有看得上眼的庶妹,說出來讓母親爲你參詳參詳?”乾彤正式進入正題。
金迎秋低頭盤算起自己的二十多個妹妹,其中大多是對她百般討好言聽計從,也有一些不屑討好她,又自知無法與她抗衡的一般都對她避而遠之。那些討好她的庶妹中,有誰是既乖巧聽話,又有足夠的聰明手段,能夠在日後幫她治理夫君家裡的妻妾兒女。
想了半天,一下子覺得這個太蠢笨,一下子覺得那個城府太深,有些看上去就一副狐媚德性,有些有太過木訥,似乎都沒有一個滿意的。
乾彤微笑地看著女兒傷腦筋,其實合意的人選她心中早就圈定了幾個,她讓女兒自己去想,是有些要考量她看人御人本領的意思,也算是機會教育的一種。
金迎秋並不笨,只是從小到大在金族中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所有姐妹沒有一個能越過她去,就算對她心有不忿,在乾彤這位大夫人的壓制下也不敢搞怪。但是當她出嫁以後,乾彤再想照顧她就不是那麼容易了,到時全看她自己如何應對。所以乾彤也想趁著這段日子好好點撥她一番,以免日後吃虧。
金迎秋想了半天,終於道:“母親看十六妹如何?”她口中的十六妹那是金澤立第四十八位夫人所出,這位夫人也是出自乾族,乃是乾彤的堂妹,出身比之乾彤略有不如,平常對她們母女最是帖服親近,有什麼事總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乾彤,一些乾彤不便去說去做的事,她也總是第一時間替她去做,甚至不必乾彤有所表示就能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而這位十六妹,也是衆(zhòng)多庶妹中金迎秋比較看得上眼的一個,在族中時常與金迎秋同進同出,人也聰明貌美,乖巧聽話。
乾彤聽了心中一陣失望,暗道:看來是我往日太慣著迎秋了。她也不說什麼,只是淡笑問道:“爲什麼你要選她?”
金迎秋見母親似乎並無法對之意,於是大膽答道:“她的孃親是您的堂妹,在所有姐妹中與我關係最深,我可以放心,她不會背後偷偷搞什麼小動作。她容貌才藝都很不錯,不過比起我來,卻又差了一些,不怕她越過我奪了夫君的歡心。而且她也挺聰明的,知進退又懂得討好人,也知道察言觀色,日後也能助我管住夫君身邊的女人孩子。”
“說完了?”乾彤道。
金迎秋終於發(fā)現(xiàn)母親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遲疑道:“可是女兒說錯了什麼?”
乾彤冷笑一聲,低喝道:“何止是錯!簡直大錯特錯!”
金迎秋被嚇了一跳,又覺得十分委屈,道:“女兒哪裡錯了?請母親明示。”
“你看十六丫頭平常都作什麼打扮?”乾彤提醒道。
“她穿豔色衣裳不好看,平常都是穿素色衣裳居多,連寶石首飾也極少戴,怕映得臉色蒼白,雙眼無神。”金迎秋極少會注意旁人的穿著打扮,在她看來,一衆(zhòng)庶妹都不過是醜小鴨一樣的存在,不過十六妹與她相處多了,她多次把自己不要的華衣首飾賞給她,十六妹總是推辭說自己的外形不像金迎秋般明豔亮眼,不適宜作華麗打扮,一邊說還一臉惋惜豔羨,所以她纔有了一點印象。
“是她自己說不好看,還是你親眼見過她穿了確實不好看?”乾彤步步緊逼道。
“她、她說的……女子愛美,若是她這樣穿好看,她何必整天穿得清湯掛麪一般?”金迎秋口中反駁,心裡卻開始覺得心虛。
乾彤只是看著金迎秋不說話,直看得金迎秋終於承受不住,垂頭道:“女兒明白母親的意思了,十六妹是故意不打扮,不想惹我忌憚。她這麼識趣,不是正好麼?”
“好什麼?你覺得她樣樣不如你,就這一點審時度勢能忍能讓,她就勝過你多多了!”乾彤嘆口氣,也是自己女兒之前過得太過順遂,從不知去提放身邊人的用心。
“我知道你不服氣,你以爲她真的樣樣不如你?你會的她碰巧都會,而且樣樣都剛好差你一點點?哪有這麼湊巧的事?!”乾彤越說越尖銳,寧可今日將女兒刺傷,讓她知道痛知道怕,懂得小心提防,也好過他日被人害了還不知道。
金迎秋猛然擡頭,不信道:“母親你的意思是,她一直都是裝出不如我的樣子,實際上……實際上……”驕傲公主的自信受到了雙重嚴重的打擊!
一個小小的庶妹竟然可能樣樣都勝過她?!還故意裝出不如她的樣子。
那個一直以崇拜豔羨目光追隨著她的妹妹竟然是個騙子!
金迎秋騰一聲站起身,氣得發(fā)抖道:“好啊!這小賤人竟敢、竟敢……”她跺跺腳就想衝出去,去找那個敢把她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庶妹算賬。
“回來!”乾彤冷聲道。
“母親……”金迎秋覺得甚是委屈,但仍聽話停下了腳步。
“你去打算用什麼罪名收拾你的十六妹?”
金迎秋一想,鬱悶了!說這個庶妹樣樣勝過自己卻裝作不如自己的樣子,把她當傻子一樣耍,包藏禍心?
先不說承認自己不如一個小小庶妹是多麼丟臉的事,光就十六妹的行爲說出去,恐怕不會有人覺得有錯,反而人人要贊她恭謙懂事,知道尊卑高低,懂得禮讓姐姐。
“莫非就這麼算了?”金迎秋心有不甘。
“以前你看不懂她那一套,自是由著她得意,現(xiàn)在既然明白了,就只管看著她唱戲作消遣就是了。只要捏住她的七寸,她這輩子都只能這麼裝下去,就算是假的,裝到她死的那一天也就成了真的了。”乾彤一字一字道。
金迎秋打了個冷戰(zhàn),忽然覺得面前的母親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