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老漢替自己身死,目中含淚,流光再不能忍。
好歹毒的心思!
好一個借刀殺人不沾血的妙計!
明顯是有人故意設局,欲將她引去交戰之地。兵荒馬亂,若此去,定是有去無回。一計不成,如今見被她識破,竟是直接要將她殺滅當下。兔子急了也咬人,既然能有幸叫她逃脫,自然是不會如了他們的意,流光立馬折返,再回京城。
她未曾得罪過什麼人,想來也只會是他們。
少卿不會,若是他也不必做得如此遮遮掩掩。至於衛雅……
你們自成你們的親,她本是打算離開不欲再招惹事端,但現在既然不依不饒,欲將她置於死地,退無可退,她自然只能回頭,徹底做個了斷,否則,走到哪裡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只是越近都城,流光越是隱隱覺得似是哪裡有點不對勁。
又是連續幾次遇襲,想她一個弱女子,又從未習過武藝,體力耐力身手靈活度明顯都不夠,幾人圍攻,竟然回回都能讓她堪堪躲過。特別是昨日午後那次,原本她也以爲必死,可那直直向她心口刺來的長劍竟然“嗡”的一聲生生偏折,只肩膀擦破點皮。
臨近城門,流光遠遠觀望,守城士卒人手一圖,正在盤查進出百姓,女子尤甚,其中還有位門卒藉著排查乘機對連續幾位進出城門的女子伸手暗中輕薄,遂不敢前。
而此時擷衝將軍府門前卻是披紅掛綵,鞭炮鼓樂齊鳴,長長的迎親送嫁隊伍從街頭直到街尾未完,五色彩屑和大紅花瓣雨沿街漫天揮灑,迴旋著落在地面紅毯上,還有行進著的隊伍和周圍圍觀的人們頭上身上。隊伍最前方一匹高頭大馬,新郎紅衣喜服安坐於上,鮮衣怒馬,其後緊跟著一擡花轎,極盡奢華。
到得府門前,鄭將軍於馬上向人羣中最後再掃了一眼,這才拎身下馬,挽弓射門。掀紅錦簾,接新人,跨火盆,穿門過院進內堂,一根大紅繡球,牽進了由喜婆攙扶著頭蓋蓋頭的衛雅郡主,大羣侍衛侍女隨後魚貫而入分散開來,排列兩邊,井然有序。
鄭少卿等的,自然不是流光。
吉時己到,新娘子也己接進門,滿堂賓客齊聚,公爹公婆卻遲遲未被接到,很是讓人擔憂。
這時門口一連騷動,遠遠地似看到阿爹阿孃的身影,鄭少卿這才放下心來,總是沒誤了吉時。只是再看,剛剛纔放下的心卻又提了起來。緊隨阿爹阿孃的是春棘和他委託去接人的佔盧沒錯,可再後面,倚門而立的,不是本不應出現在這裡的流光又還會是誰。
這個他不會看錯…
這個佔盧,央了他去接爹孃,誤時不說,怎麼還帶了她過來。
這時有位家丁穿過人羣過來附在他耳邊低語,嘰哩咕嚕幾句,鄭少卿薩時變了顏色,忙迎上前去。
“…人有三急…”
與爹孃寒喧幾句,少卿就藉口尿遁,並眼色示意妹子春棘先攙著爹孃上前。
“你怎麼來這裡,快走,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少卿出門,暗裡伸隻手將流光拉出門外,面似焦急,躲到廊下無人處責問。
“爲什麼我就不能來,還是,你怕我來會壞了你的好事?!”流光慢慢一字一頓地說,同時擡眼暗暗留意鄭少卿面上神色。
“流光,你別這樣,整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哦呵,你別跟我說你娶郡主不是你本意,之前你們兩情相好你濃我濃,還有現在你這身,”流光眼色從上到下,“哦呵,總該不會是別人給你穿上的吧。就算以前那些事不說,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走之前,去找過你…”
看他神色一變,看來似己想起。看來,那一晚果然沒看錯,流光黯然,那一位酷似昭晗的女子…
鄭少卿,你如今怎地變得如此,一入仕世,果然是個染缸,不論他是否真有委屈冤枉是否不得己,這一刻,流光她才真正明白按下心來,決定拋棄忘掉那些過往。
她跟他,總也是回不去從前了。
“我又爲什麼不能來,討一杯羮,拋卻其它的,你總是春棘的長兄…還是,難道在這府裡,我還能有什麼危險,會被人暗害不曾…”
流光繼續不緊不慢徐徐一字一頓的說這些話,並暗暗留神鄭少卿面上神色,越到後來,心卻越是暗暗往下沉。
果然,他是知道的。
憑著這麼多年對他的瞭解,這件事他雖沒有參於沒有指揮著那些人,憑著他的能力跟人脈,他卻是生生看著的,他是知道的,卻袖手眼看著別人因爲他而對她的那些迫害,甚至令她身死…
“你這不要臉的賤人,明知今日大婚,大喜的日子,你還跟過來糾纏,你還要不要臉呀…”
罵人的自然不是衛雅郡主。
耳聽著郡主侍女肆言辱罵聲,流光竟是心裡一輕——終於來了。
“郡主有禮。”流光施施然下蹲行禮,未等蹲實又曼妙起身,擡眸反駁,“這位姐姐此言岔矣,流光不過是與舊識偶遇,敘敘舊而己…”
“啪”的一聲,果然受不過,未等她說完,那位婢子替主扇了她一耳光。
既然到這兒來,肯定是躲不過要受些委屈的。這羞辱,流光生生受了,但也不能讓她們太得寸進尺。
“郡主、郡駙,兩位新人同時缺席…”流光說著,以目示意喜堂方向廊柱後暗暗窺視著的許多雙眼睛,“這位姐姐,若果真鬧將起來,更丟臉的只怕是你們家郡主。”
“你這賤婢…”
衛雅郡主一直垂眸未曾有言語,似是在思索該如何處置流光而又能不被流言所侵,保持一直溫婉,而非留下悍婦的形象。
“通常,賤婢才最喜歡叫別人賤婢。”
來了。
應該就是他了。
只是怎麼會是他?!
有人搶了她的話,有人幫她,流光卻並未喜悅感激,只是回頭,看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