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避開那牛,又摸了一會才摸到人。原來早起那牛醒來要吃草料,走時全被她蓋在那人身上了,那牛自然在他身上啃啃,剛好啃在那人嘴上,雖還在發燒,啃啃啃啃,那人就被那牛給啃醒了,嚇了一跳,這陣仗倒是生平僅見,怎麼到了這處地方,初吻就這樣沒了,連忙勾起頭直往後挪,可惜牛棚太窄,他又傷重不能動彈,挪了半天也只避過了頭,翻個身去,被那牛啃啃屁股也就算了沒法了。
流光摸到人,趁著郎中沒看見伸手將他頭髮揉亂了蓋到臉上,這纔將他拖出來。看他挪了地方知道他是醒了,於是暗暗掐了掐示意配合。
“呀,這麼多傷他怎麼還能活著?!”
那郎中原來以爲只是小病,掀開衣服來看嚇了一跳,流光怕他起疑忙忙地又給他塞了塊銀子,急急解釋道:“先生勿要多疑,我與他出來本帶了些銀子,不曾想卻被賊匪惦記上盡數搶了去,還要殺人滅口,將他砍成這樣,我們好不容易纔逃到這裡。”
“可是看他這傷有些卻像是陳年舊傷,再說你們兩個一起怎麼就他一個有事…不行這事關重大,我還是先回去與衙門先說說…”
看他要走流光急了連忙跪下來抱住他腿假意哭求道:“求求先生您行行好…”說著直接連裝錢的荷囊一同遞與他,咬咬牙,好似暗下決心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同先生您照實說了吧,那些賊人本不欲殺我,只因他們賊首看中了我想搶我做押寨夫人,囚禁了他日夜折磨想叫我屈服,才弄得他舊傷新傷的。我們好不容易纔偷了個空逃出來,只帶得這些銀兩,如今全給您,只求您千萬別與人說,那賊匪知道了定要來殺了我們。再說我將他害成這樣,就是他的父母也定是不能輕饒了我,我們原本是打算等他傷好了生個娃再回去生米煮成熟飯的,若是傳了出去小婦人曾進過賊窩名節受損那隻得一死了,還求先生您可憐可憐我…嗚嗚嗚…”流光說著還真掉了兩滴眼淚。
郎中聽了也不免唏噓:“看你說得可憐,那算了吧,你先起來,我不說就是,等下跟我回去拿藥。”
錢花完了,流光千恩萬謝。
“爲何來我衛地?你不是我衛人,你是楚國人吧?”
吃完藥,燒退了一半,那人明顯好一些也能睜眼說話了卻閉了嘴不言語,流光於是問。
楚衛雖然毗鄰,卻並非接壤,就如同人眼睛上的兩片眼白一樣,中間正好隔了一個黑眼珠似的大片貧瘠的草場和荒漠。那片荒漠巨大,卻是十分的兇險,時不時會颳起強勁的大風捲起漫天的沙塵暴,瞬間改變地形將去路掩沒,所到之處寸草不生,進去的人一般都有去無回。當然,也不是完全無路,只在荒漠薄弱地帶有極少數地方地勢起伏正好能擋住風口,露出硬實的土壤,卻是極爲隱敝,甚少人能知道。平常一兩人能夠進出的地方還是有一兩處,過往商賈牟求高利,時不時還有人行走,若說能夠大量進出軍隊的大面積所在迄今爲止還無人知道,所以一聽說有楚國公主偷偷帶了古地圖逃亡出來,自然惹來各路人紛紛搶奪。
行路如此艱難,而且楚人又最是重視血統,甚少與外族通婚,此人顴骨突出、鼻樑高聳,一看就是楚人。
流光見那人只是直直地望著她,表情刻板,眼神呆滯,像是沒聽進去話…莫非燒糊塗了,亦或是言語不通,總不可能會是個聾子啞巴吧…於是上前比劃著試探,那人卻一把撲到她身上卻似後繼無力生生壓趴她到地上,流光看他全身是傷不知該往哪裡推,那人手卻不閒一把就摸向流光後頸頭髮根處向裡按揉,似一愣神卻又突然趴在她肩窩裡大哭。
怎麼好像被人輕00薄了?!
“啊嗚…阿拉阿耶拉烏…啊嗚…”
果然是言語不通。
流光不由愕然,手不知該往哪裡放,夏天身上衣服單薄,男女授受不親,忙將他從身上踢下來。那人似是不好意思,卻是不肯再躺回去,只靠在她肩旁挨蹭抹淚。
流光指尖捏起肩頭被淚漬浸透的衣衫直皺眉,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反差實在太大,昨晚那個殺伐果斷渾身浴血的人和如今正偎在自己身旁賣萌抺眼淚的少年分明像兩個人。
“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煎了藥喂他吃完,流光比劃著詢問,離他傷好時日還久,總不能總啊呀喂呀地叫他。那人愕然愣神似是聽不懂,於是流光手指點點自己,又指指他,繼續又耐心地比劃:“我——叫流光,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問你名——字?”
那人似是聽懂,略一思索,拿手指沾了碗裡剩餘的藥渣水在地上劃了兩個歪歪扭扭的衛字。
“子楚?你說你叫子楚?”那人點頭。這名字怎地聽著如此熟悉?!流光記性好,突然記起,驚呼道:“莫非你是楚國三皇子?”
可惜那位吳夫人交託給她的玉佩不知何時竟是讓她給遺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