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走著走著還有些失神, 待看到翠屏正抱著慎兒迎面而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手裡裹了玉佩的帛書向袖袋裡一塞, 和翠屏擦身而過。
翠屏將慎兒送回給鄭少卿, 忙又跟上流光, 不時拿眼神暗瞥流光袖袋, 顯見方纔都看到了, 很是好奇,只是不敢開口問詢。
流光倒是不怕她對十六說些什麼,反正這帛書鄭少卿說是在十六處過了明路的。
待到臥房, 流光只懶懶地歪到塌上說要休息,命翠屏退下, 翠屏一步三回頭欲言又止地終還是出了門去。
流光望了望被翠屏出去時順便反手關上的門, 又在塌上歪了有半柱香的功夫, 這才一下彈起躡手躡腳地踱到門邊,從門縫裡往外看了看。應是沒有人偷看, 流光這才又返回來趴到塌前地上使勁摳矮塌後面的牆磚。
矮塌後有一塊青石磚早已讓流光弄得鬆動,中間又摳了半塊出來。那是流光前段時間爲了想找機會弄些藥材來配避子藥而特意準備的藏藥點,結果十六這別苑防衛深嚴,她又沒有機會出門,這麼久了竟還沒找到任何藥材。這可好, 這地方正好能讓她來放玉佩。
玉佩放在別處肯定是不行的, 說不準哪日又會被搜身。
流光將矮塌後的青石磚摳出, 從袖袋裡掏出玉佩放到後面空出的那半塊位置, 爾後又將青石磚恢復原位放好, 如此打眼一看渾然一體,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而且一般無事誰也不會去搬動那矮塌, 如此最是安全不過的了。
這時流光又想起方纔鄭少卿所說的話來,十六不日便要被立爲儲君,而立儲大典之日,便是他封正妃納新側妃之時,將來麻煩只會更加不斷。
看來,那決定怕是要提前了。
本來這段日子裡流光便有些惶惶然生怕懷孕,十六已給她停了避子藥,流光又拿不到藥材來自制避子藥,而十六又隔三差五地要過來招幸她睡在別院,長此以往遲早是要出事的。以前是因爲沒多少把握,遲遲不敢出手,這時卻是不能再猶豫了。
流光心定,忙拿出針線簍子來將衣箱裡一件素白的裡衣拿了出來,拆開下襬兩處夾縫,掏出兩個小紙包來,牢牢捏在手心裡。
幸而當初她在山上時多了個心眼,提前另藏了這兩包藥,縫在裡衣下襬的夾縫裡也不顯眼,這纔沒被人搜走。只是可惜當初到底是權宜之計,爲了防止會被發現,又不能做得太過明顯,這才只藏下了這兩包,到底是少了些,用過後就沒了,需格外謹慎著用。
這兩包藥,已經是流光最後的底牌,從現在起,她必須時刻帶在身上,以備萬一。而且也不能再放在下襬的夾縫裡,取用不便。流光想了想,便將它們團成一團,細細地用薄薄的油紙包好了,編藏在髮髻裡。
還有,流光暗忖,須得找個機會出門,給楚國太子留下些訊號,讓他見機幫助她逃離。
流光初始也試過在別苑中留訊號,可別苑明顯被十六經營得鐵通一般,並沒有楚國的細作滲透進來。流光等不到人,也沒敢再留訊號,唯恐被人發現。如此,自從山上密林小院中出來後,便與楚國太子斷了聯繫。
流光妝扮完,這才又躺到矮塌上摸出帛書翻看。佔盧果然是用了心的,穴位位置與人體經脈走向以及於何處下針打穴等,都標得一清二楚,必要處甚至還標了細小清晰的文字說明。流光在山上時就隨十六學過些文字,這上面的字她全都能認得,不用再去求人。而且流光曾隨危老學過醫毒,對這些東西本就有些瞭解,自然是一看就通,而且還能舉一反三。
...
“嗯,這裡...當初怎麼就沒想到...哎呀,其實若力氣夠用的話,也不一定要用銀針,拿些小石子隔空打穴也是能制服得住人的...”
流光還自嘀嘀咕咕著瞎琢磨,十六這時卻是沒讓人通傳直接推門便進來。
“這個你倒是莫要想了,摘花飛葉,隔空打穴,這些可都是武藝高強內勁渾厚之人才能辦得到的。”十六一進來便抽過了流光手裡的帛書粗略一看著調侃,而後看流光面色不豫,這才又道,“如何,可能學會?佔盧給你這刺穴之法瞧著倒是高妙,正好適合你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用。若是看不懂只管直說,孤可命人另外拆解繪製幾幅簡單的給你。”
“不用了,多謝殿下?!绷鞴獍琢怂谎?,下了矮塌向十六蹲身行禮道,“還未恭喜殿下就要晉升儲位,從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套。”十六似乎心情挺好,親自伸手拉起流光,食指挑起她下巴問她道,“孤即得封儲位,愛姬你又想孤封你何等位份?!嗯?!”
流光還想讓十六同意她出別苑,便低垂了頭狀若嬌羞地回道:“但憑殿下心意,只要能留在殿下身邊,流光無不甘願?!?
見她這樣,十六隻以爲已將她馴服,再不復從前那般的牴觸他,而在朝堂之上最近也甚是得意,一時高興,便擡起流光下巴吻了上去,脣齒相依,滿口生津。
許久方纔分開,流光怕他繼續,連忙挑別的他感興趣的話頭問道:“殿下,立儲大典還有多久?是在哪日?流光想給殿下繡個禮物,以恭賀殿下,只不知時間還來不來得及?!”
“哦,難爲你有心,”十六說著拎了拎流光鼻頭,笑道,“立儲大典便就在冬月初八,也就是五日之後。依孤看來,來不來得及也沒所謂,與其費眼睛繡個什麼,不如你與孤現在來點實際的...”
十六說著手下便有些不老實,摸進了流光衣服裡。也許是從前淡定的性子禁慾得狠了,如今十六時常與流光歪纏,食髓知味,有時竟還有些欲罷不能。
沒幾下流光的外裳都快被十六扒了,連忙穩住他按住他手又問道:“只是殿下,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流光去觀觀禮,流光也欲一睹那一日殿下英武的風姿。”
十六這時已情.動,面色潮紅,理智卻還一直都在,這時聽到流光如此說話,明顯不同於她以往的風格,而且再一回想,流光方纔說話都有不同,有些反常,便忍不住擡起頭向身下的流光看來。
流光忙作赧然狀,向他解釋道:“流光已許久不曾出門,而且也從未見過如此大場面,一時好奇...”
十六審視著流光,如此反常還極力掩飾,他可沒忘記今晨鄭少卿曾來過,別是與她說過些什麼。
十六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而流光被他看得不耐,卻是假裝嬌羞地撇過頭去。十六見狀一奚,道:“觀禮卻是不行的,立儲大典那日規模太盛大空前,不合規矩,若你要是待在別苑裡閒得沒趣,想出去走走倒是可以,只...”
“真的嗎?!可以出去?!什麼時候可以?!”不待十六說完,流光忙高興地打斷高叫著,十六見她兩眼亮晶晶,這麼高興致的樣子,也不由失笑。
“你看你!”十六嘴角含笑,忍不住又颳了刮流光鼻子道,“孤說話自然一言九鼎,你若想出去,只要孤有空,隨時可以。”
流光連忙打蛇隨棍上道:“那好吧,現在時日尚早,要不然我們現在便走,等會還可以逛逛夜市,殿下您說怎麼樣?!”
“唔,來,還是先讓孤...”
十六這時身體燥熱,有心想將方纔沒做完的事重新再做一遍,只雙臂摟住流光,嘴又向她印了過去。
流光卻是想趁熱打鐵將她的事情做定的,忙側頭避過從十六身下溜了出來,拽住他胳膊道:“白.日.宣.淫可不好,還是不要了,殿下還是快起來我們走吧。否則,若要等下次殿下有空帶我出去,還不知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十六有些無奈,可這樣鮮活的流光卻是他從未見過的,不知爲何有些貪戀。以前流光在他面前一直都表現得很有主意倔強和內斂,如此種種還是第一次,所以說還是太心急了些,難免要露些痕跡。
十六雖有些疑心,卻沒過多的懷疑,而且內心也有些不捨破壞掉這一時,便嘴角微翹依了流光被拉著起身。
流光忙整了整衣服當先去開門,十六心情極好,隨後出來吩咐人去備馬車,而這時一直候在門外的翠屏這才上前來向兩人行禮。
流光眼睛眨了眨看向十六,翠屏懷裡正抱著熟睡著了的慎兒,十六親了親嗓子對流光道:“鄭將軍府上有些不便,他想請你幫他照顧幼子數日,孤見你們曾是同鄉,便替你應了下來?!笔f著又瞟了流光一眼,道,“孤已命人去找個乳孃前來,晚夕便能得見,你無需擔心,自有人會幫襯於你。而且鄭將軍也有言,來日會令他親妹過來多多走動照看?!?
“哦?!绷鞴膺@時纔想起慎兒應本就有奶孃的,只不知爲何竟沒有跟著。
十六隻一個眼神便知流光在想什麼,這種事本不待他解釋,可鬼使神差的見流光困惑,他竟替她解惑道,“鄭將軍幼子的奶孃因家人蔘與謀反,已被連坐了,如今沒有人能暫時接手,鄭將軍已命人回鄉接雙親到京,只待時日?!?
兩人都要出門,翠屏還抱著熟睡的慎兒候在一旁,流光皺眉道:“且先抱慎兒下去安置,你不用跟著了,先留下照顧慎兒吧?!?
翠屏向十六瞟了一眼,見他沒異議,便抱著慎兒屈膝一福,退了下去。
終於能甩開這個尾巴了,離成功已更近了一步,流光暗裡舒了口氣。
待到門外,車馬已備好,流光踩著腳凳爬了上去,十六竟不騎馬,也上了馬車坐到流光身邊。
“得兒駕”,車伕趕車啓程,京郊別苑距離京都的集市中心還有些遠。拉下車簾,車廂裡兩人一路無話,流光只被十六摟住悶聲偷襲了無數回,心不在焉,只盤算著在哪裡纔好甩開十六暗裡給楚國太子留下記號。
突然,“籲”的一聲,封閉著的馬車外一陣喧鬧,拉車的馬突被勒停,馬匹人立而起,車廂一抖,車裡的流光身子猛然一歪,控制不住便從十六身上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