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就是這麼彆扭。

一邊是蓬勃釋放的各種物質需求，一邊還在強烈反對各種享受。

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是爲了讓這些人帶動其他人脫貧，可不是讓富人來享受並且越來越富。

這是改革開放初期就公開提到的方針。

讓衛東肯定是照著這麼做的，生活已經很簡單樸素了，但他卻沒控制住自己爆發得太富。

還有眼前這樣非得帶著他體驗靡靡之音的太太。

反正他是不太會欣賞這些爵士樂，秦羽燁調侃邀請下去跳一段兒交際舞，更是連連搖頭，那步伐比三步上籃複雜多了，多半要走步。

但享受的感覺不會騙人：“這牛肉味道不錯，很濃很香……但好像沒有我們在東京吃的那種新奇感？連你大哥開的餐廳都似乎不同。”

秦羽燁嫺熟掌控氣氛：“這裡好像剛剛做了合資，還是老字號的廚師吧，沒有東京和HK那種商業化的創新感覺，熟練的幾個菜品，丈夫不在這邊的時候，我經常一個人來坐坐，看看別人的幸福。”

如果讓衛東真是二十二歲的小夥兒，說不定就被打動了，現在反而笑出聲來。

整個人也自如起來：“演過了，演過了啊，你才二十歲，演不出那種怨婦氣息。”

秦羽燁吃驚的做個好看錶情：“你還看得出這，我以爲你成天的心思都在工作上，才逗你開心嘛。”

讓衛東舉杯把這點白葡萄酒示意一口悶了，起身買單走人：“謝謝你的心思，的確很開心了，只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把談情說愛放在心上，能湊合過日子就行，還得是抓住這個時代機會賺錢成事最重要。”

不然呢，在讓衛東心裡憑什麼讓風月女王這般溫柔賢淑，圖老保安沒手不洗澡嗎？

秦羽燁跟著起身，但非得作一下，示意搭在椅背上的牛仔夾克，男士應該體貼的爲女士披上。

讓衛東哪有這根弦，伸手隨便抓了走，捏成一團更是和籃球場下來沒什麼兩樣。

秦羽燁無語，但就像她來時下車感受到的那樣，得教。

這種不解風情的憨包，其實比嫺熟的花花公子可靠多了。

“這是東京成熟女性最常見的打扮穿法，快點給我披上，雙手展開！”

果然讓衛東還是照做了，雖然有點嘟噥也不抗拒。

讓太太順勢抓住這個脈絡：“順著朝這邊走去外灘走走，飯後消消食。”

司機已經把車滑過來。

讓衛東卻看看周圍，迅速辨明方向：“快捷酒店的方位就在這邊，正好過去看看裝修進度。”

只要是類似約會的行爲，秦羽燁就欣然同意。

兩部車還慢慢的跟在後面，都是HK員工，很懂芭芭拉的情趣。

果然，轉角幾百米後，就在外灘建築羣背後沒多遠的街區，密密麻麻的里弄建築裡，一棟八層紅磚建築燈火通明一長溜的景緻特別醒目。

這棟原本有六個門臉開間的氣派建築解放前是什麼教會公寓，收歸國有後分給機電公司、儀器公司、中學等共用。

市裡面牽線，酒店集團掏錢租用了其中豎著一半，在後面的室外狹窄間隙安裝一部電梯，就開始整修改裝裡面。

白天讓衛東來過，很多路人都在圍觀這種新奇的裝修內容。

晚上的感覺就模糊了時代感，西式風格的拱門，窗戶特別有歐美味，屬於滬海特有的氣質。

讓衛東要求把施工場地門臉全都封起來，現在推開簡易竹篾門才能看見裡面忙碌的工人。

認出來是東家老闆，施工方還連忙收斂些動靜。

讓衛東就順便觀察下夜間施工的狀態，提醒不要驚擾周圍住戶。

裝修現場肯定有各種亂七八糟雜物，秦羽燁不顧穿著漂亮的高跟鞋，也走在其中，稍微被地上建材絆到，讓衛東還是有下意識的抓手扶住。

於是就順理成章的牽住手沒鬆開。

論這些小心機，港妹真是吊打各位內地同事，連江湖妹都不擅長這些現代戀愛技巧。

還順著樓梯上了二樓看看房間。

全都是那種很窄很小的分隔空間，一張靠牆一米二的牀，一張茶幾，就幾乎沒了其他空間。

連窗戶都是跟隔壁共用，洗浴衛生間也是每層樓共用。

但有電視有電話分機，裝修更是乾淨整潔的貼牆紙，燈光、地板都凸顯出設計過的精緻。

哪怕還沒完工，已經能看出來和招待所的天壤之別。

前兩年長期出差，經常睡車上的讓衛東很滿意，差點摸相機來拍照。

發現日常跟著的毛兒不在，更感覺到掌心的柔軟手指攥得緊，才比劃下：“開業的時候好好請人拍照，然後發給各省分公司照著學，當然最重要的是學這種管理模式。”半邊樓，每層就十六間房，加上八樓頂上還有半邊帶天臺的閣樓，這麼點面積就集中一百三十餘間房。

實際上只有八個員工到酒店經理保證24小時運營。

二十塊一天房價，就問賺不賺。

讓衛東準備吃透這套模式以後的紅光旅社，把價格殺到十塊上下！

秦羽燁探頭看看，居然說：“等開業我們也來試住一下，才知道用戶體驗怎麼樣。”

跟丈夫對上眼還滿臉理所當然：“在東京、在加州都一起住過，沒什麼問題吧。”

看她睜大無辜的雙眸，讓衛東都忍俊不禁：“這能一樣嘛。”

東京那酒店面積再小，好歹還能打個地鋪，這裡擠得恐怕行李箱都要塞茶幾下。

同牀之心昭然若是。

還哦哦哦的誇張表情：“對，不一樣了，現在我們是合法夫妻，你就該承擔起丈夫要履行的職責！”

整個空間本來就很擁擠，爲了躲避蹭上牆面的裝修粉塵，還站得很近。

讓衛東近距離欣賞這張宜喜宜嗔的臉蛋，內心都有點按捺不住了，好在腦海裡跟屏保似的閃過鳳雛帶娃的場景。

又把所有心動給澆滅，坦然示意：“走吧，回去休息，我也基本落實了滬海的工作，明天就回江州，主要是得儘快安頓好，再到鵬圳的岸機工程，還有油麻地的籃球事務，都要趁熱打鐵。”

秦羽燁肯定看懂了他眼裡瞬間的搖擺，滿意的牽著走前面：“我覺得要說好，每個月三處地方各呆十天，你不來滬海呆夠，我就去找你，我現在會想你了。”

女人真是天生的調情高手。

能成爲風月女王的，那就是天生的頂級高手。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說得讓衛東心頭一蕩。

他能不用勁拽回來到使勁揉進懷裡，已經算是四十年單身功力加持。

況且驅車回到那套老洋房，現在是服飾公司的大本營，不少招聘的大學生設計人員、銷售人員就住在樓上樓下。

讓衛東嫺熟的就跟小夥子們混進去，睡沙發都行。

秦羽燁也接受了女員工們的好奇八卦目光，卻沒提夫妻身份。

暗自打定主意要搞個私人愛巢，不受各種目光影響的那種。

誰叫這傢伙面子觀念這麼重。

結果讓衛東第二天還真沒能走掉。

不曉得是順著哪邊的消息，市裡面也知道他來，叫他過去彙報工作。

畢竟從五號樓交給他，就有很重的帶頭分量。

甫一見面，就非常清晰的感覺到，滬海跟江州還是有區別。

甭管江州是故意利用讓衛東來製造落差，還是明哲保身的避嫌，反正從三峽之行後很清晰的降了熱度。

滬海沒有。

一如既往的態度，地產進度如何，酒店呢，拆遷補償等細節做得怎麼樣，電腦銷售、出口的情況怎麼樣，汽車項目有沒有什麼進展，元旦的全國汽車博覽會以後，似乎看見江州又在二月底召開了全國服裝博覽會，成果怎麼樣？

聽說你花了外匯找滬海港機買了近千萬美元的設備，又在聯絡造船廠，這業務由來是怎麼樣？

就非常細緻的詢問，主題就是有沒有需要市裡面協助。

讓衛東自然是知無不言。

他肯定隻字不提三峽之行的說法，重點就在自己關於汽車博覽會給經委提出了什麼側重點調整，這個調整還真是從展會本身才發掘出來。

“轎車、越野車、麪包車這些引進合資肯定也要做，但個人認爲就像當初我們面對單反相機要不要耗費巨資去引進一樣，有幾家在合資引進保證國有資產掌握就行了，主要還是靠市場上的民營私營企業自己去掂量引進，大批量的國企耗費寶貴的外匯去引進，尤其是在汽車這個很燒錢的行當，還是要謹慎點。”

基本上不產貨車的滬海，反而聽得慢慢點頭。

“況且現在沒那麼多私家車的需求，還有個過程，所以這個階段如果大力推動卡車，作爲私人購買的生產工具，反而能極大促進運輸能力。”

人家就能總結成：“抗日戰爭快不得，解放戰爭拖不得，在適當的時候做適當的事，你這些探索很有意義，看今年的載重汽車製造廠和運輸部門的反饋吧，船呢，船是怎麼回事？”

這個讓衛東不得不把老方拖進來：“我們有了集裝箱碼頭，還要有船，更重要的是吸引港商的船來我們內地的碼頭停靠運輸，這裡面除了我們要有大量源源不斷出口的貨物，就是要讓這些港商，包括我們國字號的船運公司，怎麼賺到更多錢，只有他們賺得更多，我們出口的渠道纔會變成大江大河，而不是現在只能從HK去被人轉手剝皮。”

單憑這句，人家就不會在意讓衛東拿了HK身份，是爲了跑出去享福。

而且目前滬海纔是全國最大的遠洋出海港。

恰恰就是受限在這種船舶停靠的問題上。

所以肯定表現出來就是好，細說！

滬海很有跟進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