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基本規(guī)格都是個招待所加食堂。
現(xiàn)在恰好處在轉折口，讓衛(wèi)東自然建議稍微搞好點：“賓館加餐廳，不用豪華，但一定是賓至如歸的那種整潔大方乾淨舒適，條件齊備，平時對外開放營業(yè)，京滬粵這種出差辦事的人太多，生意絕對好！”
老秦整理出來的報告上都條理清晰的寫明。
秘書還是認真記錄交流：“生意好不好不是重點，不能影響市裡面的主要工作?！?
只爲保持好關係的讓衛(wèi)東無所求，就敢有啥說啥：“不不不，既然我們這裡強調是商品經濟示範區(qū)、排頭兵，在辦事處不就要做出點不同麼，就跟這次柑橘的事情一樣，廣告一出來肯定有人問報社賺了多少錢，紅旗落地啥的，但我們公示明細全都做公益，報社那邊不就立刻沒人吱聲了?！?
這就是老秦看不到的東西了。
秘書想了想，專心記下來：“很好，還有呢？”
讓衛(wèi)東在涉外酒店體驗也豐富：“健身房不能少，大家都要保持健康身體才能幹好工作，洽談茶室或者咖啡廳，方便各種談事情，哦哦哦，江州土特產商店，也是我們展現(xiàn)所有工商業(yè)產品的窗口。”
秘書振奮：“對對對，這個很好，很好！然後呢？”
然後當然是餐館了：“搞個有特色的餐廳，江州……當然就是搞火鍋吧?！?
秘書皺眉：“我們也不都是江州人，有些還不能吃辣呢?！?
讓衛(wèi)東嫺熟：“二合一啊，餐廳以火鍋作爲特色，然後從皇后餐廳這些借調點師傅過去做川菜……嗯，應該搞點新菜品叫江州菜，這樣無論是工作餐，還是對外消費顧客，都可以選擇嘛。”
秘書記錄又遲疑：“對外顧客……這進進出出的看著不太好吧？”
讓衛(wèi)東更扒拉：“大餐廳對外，小餐廳對內嘛，也可以做個活動隔牆，我那邊最近天天跟建築設計院打交道，有種新型板材叫石膏板?！?
人家記錄的嗯嗯嗯：“這建設費用也不低啊?！?
讓衛(wèi)東已經是個合格的資本家，但又沒那麼熟悉追捧權力：“餐廳可以對外承包，由企業(yè)來承擔所有成本，賓館，也可以承包，但這個要管得嚴點，別出什麼紕漏那就丟江州的臉了。”
飯館相對簡單得多，只要別食物中毒，也沒啥大事，賓館酒店絕對是警察保安轄區(qū)內管控重點，太多破事兒了。
秘書也嚴肅：“那就不能對外承包賓館，餐廳……可以嘗試，我給彙報下?！?
結果這事兒等他迴應，就成了：“乾脆你來辦理，市裡事務局來協(xié)助你，反正你也經常往返江州平京，熟悉建築、餐飲、酒店賓館，更主要是辦事周到放心?！?
讓衛(wèi)東意外：“市裡面沒有賓館、餐廳能做這事兒嗎？”
哦，餐廳還貼著不許毆打顧客呢。
賓館也差不多，市裡接待級別好點的江州賓館實際上是解放前的花旗飛行員招待所，對官面的接待肯定畢恭畢敬，但對外嘛，能正眼看就不錯了。
還有個交際處招待所是實際上的國賓館，只對官方和外賓開放，在市區(qū)園林有點遠。
所以服務態(tài)度稍微好點的還真只有皇后餐廳那棟新樓上的“合資”賓館跟餐廳。
也是最近市裡面接待上級做改革調研工作的重點場所。
鬧市區(qū)到碼頭、機關單位哪裡都方便。
但恰恰是皇后餐廳有的那點老背景投資，讓市裡面不太想關聯(lián)。
讓衛(wèi)東這個新手全能王好用得多：“江州的飲食有傳統(tǒng)，因爲解放前陪都的關係，留存下來大量的廚藝高手，所以五六十年代江州是全國的餐飲黃埔軍校，國家商業(yè)部飲食服務管理局聯(lián)合江州飲食公司在江州設立的烹飪技術培訓站，培訓出了很多優(yōu)秀的特級廚師，你應該順著這次辦事處的建立，順便把餐飲行業(yè)的改革作出點名堂。”
誰也不知道讓衛(wèi)東恰恰跟皇后餐廳的小余孽有點關係。
就像沒人知道他的發(fā)家史裡面有鈦錠這個小插曲。
這事兒他覺得也不復雜，就應承下來。
回頭還給沈老三提了提要不你去打理這事兒，辦事處肯定不會歸咱家管，但餐廳可以博採衆(zhòng)長，你不是那麼會吃嘛。
說這話的時候，當然也閃過了那個愛吃的身影。
僅僅是一閃而過，已婚待遇男人壓根兒不會多想。
沈翠月劍走偏鋒：“讓姓吳的去做，這傢伙居然在琢磨你那洋機器的生產線技術，說是能把你的廠子變成只要十分之一的人，這不是壞我們陣腳嘛，攆走攆走?！?
她的短板肯定就是不懂科學，不相信技術是生產力。
但從農機廠做銷售成長起來的吳生雲(yún)就太懂這了。
尤其他還很有點信奉資本的力量。
讓衛(wèi)東有點遲疑：“參與到這個餐館的經營，會接觸到很多人物，風險好處都很大?！?
光是吳生雲(yún)跟尤啓立的這種組合都讓他膽戰(zhàn)心驚。
可這世上如果只挑選聽話不惹事的狗蛋他們這樣，又沒可能碰撞出新局面。
自古高回報就伴隨高風險。 沈翠月理解的兩層含義更殘酷：“所以才讓他去啊，如果他忠心，這事兒他能給我們搞出好處，一旦壞事兒，那也就是個官字口的餐廳，他貪這關係那就遲早死在裡面。”
所以說這江湖啊，纔是最兇險直白的學校。
江湖妹一點幻覺都沒有。
她跟讓衛(wèi)東都不喜歡沾官家的事，可又避不開得倚仗。
正好把野心勃勃的吳生雲(yún)丟過去。
他能成是他的能耐，反正就算砸鍋也是他自己背。
關鍵這條線纔是讓衛(wèi)東他們跟其他生意沒關聯(lián)，也不怕被搶奪的錦上花。
因爲認的都是讓衛(wèi)東。
市裡面當然也不是掙免費勞力，說那個玉米生物工程的事兒已經跟有關部門諮詢了，但得等迴應。
所以讓衛(wèi)東就帶了這金童玉女和老秦去跟市裡烹飪技術培訓站對接。
約的地方在碼頭附近，所以沈老三還戴上口罩。
老秦長期在兵站系統(tǒng)其實不咋跟地方接觸，但聽說過這個培訓站：“好吃街附近有個老字號餐廳記得就是他們培訓出來的，味道確實不錯。”
副駕駛的江湖妹悄悄皺緊眉，官面兒的事她肯定都不知，但碼頭附近藏了個烹飪技術培訓站，她怎麼會沒印象？
結果讓衛(wèi)東在車站接到了飲食公司幹部，寒暄著指路轉進兩座大樓之間小巷，很不起眼的角落煙熏火燎的牌子都沒鐵籠門！
停車進去纔看見裡面掛了塊油膩膩的培訓站牌子，讓衛(wèi)東恍惚都想到了少林寺的中華廚藝學校。
沈翠月卻退出去再看看街面：“這不是江州飯店的後廚嗎？”
沒錯，這裡堪稱是民國時期留下最好的幾棟建築，就類似於滬海外灘那排老式銀行大廈，非常氣派宏偉。
只是沒外灘那開闊地盤，所以這裡都是朝著瘦高型修建。
十來層的大樓已經算是鶴立雞羣，更何況還是民國時期修建。
飲食公司幹部傲然：“這是抗戰(zhàn)時期的中國銀行大樓，旁邊那棟是鹽業(yè)銀行大樓，五幾年改制成了江州飯店的南樓東樓，也是所有江州飲食業(yè)的集中薈萃地?！?
的確，如果說皇后餐廳是沈老三她家二大爺一直拉扯著的原班人馬，獨門獨派，這裡就是公私合營改制的時候，把江州所有名師大廚全都一網打盡！
作爲稅務大院的老保安，讓衛(wèi)東肯定知道能拿到官方資源肯定可以風生水起。
不然尤啓立爲什麼各種挑事兒希望在全國出名呢。
可只有真正拿到了，才知道有多豐厚。
怪不得有很多人孜孜以求的都是研究怎麼走這條迎合路線。
就是正所謂貨與帝王家，廚子這種手藝人在前些年根本不允許私人開飯館做買賣的時候，只能在官家的飲食公司，不然在單位食堂暴殄天物嗎？
沈翠月都悄悄給讓衛(wèi)東豎大拇指，表示這裡的檔次比皇后餐廳還高！
可讓衛(wèi)東已經看出點端倪了。
這裡是研究用茶香和樟木香薰制樟茶鴨，形如繡球的秘製魚翅，幹魷魚加菠菜心，做得湯清澈，魚透明的玻璃魷魚，還有撲克鍋貼、蝴蝶竹蓀、乾燒巖鯉、孔雀開屏這類藝術品菜餚的羅漢堂。
皇后餐廳好歹還在二大爺拉扯下，保持了能夠商業(yè)開餐廳營業(yè)的水平。
這裡已經成了國營單位養(yǎng)著，醉心於鑽研菜品不問銷售的象牙塔。
高手們窮盡一天的功夫也就做幾道菜，除了能伺候幾桌晚宴根本沒精力忙碌翻檯。
不翻檯做什麼餐飲啊。
首先從規(guī)模價位上就沒打算服務大衆(zhòng)。
這跟讓衛(wèi)東在香山廠看到的單反相機有什麼區(qū)別。
不是說這些東西不好，而是隻能服務幾個人的絕技藏在深閨，這玩意兒沒了行政補貼毫無生命力。
放到富人衆(zhòng)多的三四十年，用來專做高端市場可能沒問題，現(xiàn)在是到處都窮得要命，還要這些花架子作甚。
讓衛(wèi)東反而覺得一股腦送平京去最好，反正那邊啥都走地道，吃得再精細也沒人知道。
於是這貨都沒興趣試菜，看了那些五花八門的菜譜：“首先是請流金相館的師傅，專門來給這些高檔菜品拍成藝術照，無論是評獎還是領導品嚐，起碼看一眼就知道是什麼，別搞這麼花裡胡哨的取名，尤其孔雀開屏這種都不知道是什麼。”
有位師傅臉都黑了。
讓衛(wèi)東不吃就手長啥都敢管：“其次願意去平京的可以報名，肯定是高薪，有出差補貼，輪番去幾個月又回來公司研究新菜品、放鬆休息，工資暫定……五百到一千吧。”
黑臉的師傅臉色又馬上變紅，想去！
這種飲食公司的日常生意肯定虧損，誰都想去更興旺的地方。
吳生雲(yún)卻默默的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