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非悅看來, 如今濉地已經沒有自己的事了。
回到景都,景春好好養胎,自己好好照顧孕夫, 靜等戰事結果, 然後, 找點想做的小事, 和相愛的人相守一世, 過夫郎孩子熱炕頭的生活。要是能查出內幕當然好,要是不能,她也會陪伴景春等他慢慢釋懷。過於順利的查探過程讓她有些不安, 不過對美好安定的期盼過於強烈,非悅終是沒有理會這個念頭。
事實證明, 計劃總是美好, 而現實總喜歡跟人開玩笑。
此刻, 車駕尚未出濉地,非悅和景春以及隨行官員的幾輛馬車外, 站著恭恭敬敬的鄭錦年,和黑壓壓一片濉地的官兵。
“蒙大皇子與駙馬屈駕賀禮,未能好好招待,家母心中頗爲遺憾,近日臨郡蝗災, 有些許流民, 恐大皇子與駙馬受驚, 懇請稍作停留, 以盡地主之誼。”
鄭錦年和迎駕時一樣的恭敬態度, 面癱表情,帶來的消息卻是最壞的。
拿什麼來形容過非悅此刻皺巴巴的心情好——早知昨天就半夜偷偷跑回去了, 所謂禮節,告別一舉,純屬多餘。早該明白,濉王不可能束手就擒,必定有所防範。事情如此順利,難免有些不安的預感,如今預感成真,倒也不算吃驚,只怪自己沒有早做準備。
“無礙,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且有護衛,些許流民不成威脅。”景春看著鄭錦年,眼神幽深。
“若大皇子與駙馬執意成行,家母已命微臣帶數千精兵,請容隨行護衛。”
“若是不容呢?”景春開口,宛若嘆息。
“??????”鄭錦年欠身深鞠躬,無言。對著地面的面癱的表情上,類似傷感的東西,一閃而過。
明擺著回不去了呢。非悅心裡把鄭錦年的話翻譯了一下,稍作停留的意思,是軟禁爲人質。隨行護衛的意思是,路上總會出事,出事完還是人質,不過就是流民的責任了。沉默的意思??????不從的話,綁架?撕票?
於是,這道單選題裡的最佳選項,便是乖乖返回。非悅下令車馬掉頭,衆人回家的喜悅轉眼換成客居的傷感。
馬車裡,景春皺眉,擡手輕撫腹部,面容滿是擔憂。非悅握緊景春的手,心中不安,還是想給他些許安定。
非悅明白,自己不會陰謀陽謀,有些小才,卻常常空有猜測不知對策,以致如今害至愛與自己淪落她人之手。內疚之情翻涌,非悅嘆自己終是太過大意。從來安逸的環境,給了她對臨近的危險不夠敏銳的神經。
阿春,明明有所察覺卻不作爲,是我的錯,如今處境,我願以性命相換,只求你平安。
“悅兒,不是你的錯。”景春感受著手上的溫度與力度,“如今不是內疚的時候。你做的很好了,說實話這麼短時間知曉這麼多前因後果我很驚訝。”
“阿春??????別對我這麼好??????”自怨自艾中的非悅,突然有些哽咽。景春是最需要安慰的,卻在安慰提醒自己。她太沒用,“別對我太縱容。我做錯了,你可以埋怨我可以呵斥我的,你寵壞我了。”
“你是我的妻主,我景春想要託付一生的人。你對我真心,我知。我的真心,也想你知曉。”
非悅用尚有些溼意的眼睛看著景春,不解楞然。景春側身,在非悅脣上印下一吻,輕柔,微熱。雙脣離開的時候,非悅竟是哭了出來,像個孩子。
非悅覺得,這個時候,明明不是開心的時候,她卻覺得浪漫又溫情。
“我愛你,阿春。”
這句話,她說過,曾經他的回答,她記得,是“我知道”。那是她幾番夢迴的夢魘。此番情景,再說出口的心情,比之上回更加忐忑。
“我也是??????悅兒,我的心一樣的。我愛你,悅兒。”
是的,他愛上了這個小妻主,愛到不得不縱容,愛到爲她一舉一動而喜怒哀樂。從她亮晶晶的眼睛裡,看到的滿是自己的影子。她很好色,可只色他。那日壽宴上的小插曲,他只氣她瞞著他,卻從未真正懷疑她會找別人。就連那句納回府去,都只是看看她憋屈的表情,作爲懲罰。回到府中看著她著急解釋的樣子,他心情真的很好。
所有忐忑瞬間化作正無窮多的幸福感,非悅高興得不知所措。
可是,如此浪漫適合車上小纏綿的時刻,小心眼兒非悅想起的卻是那囧又囧的壽宴上自己的驚人之語,以及景春那句不假思索的納回府中:
“那,阿春,爲何那日你會對我說,納回駙馬府??????我整日裡圍著的只有你,哪會有別的人能納回駙馬府。”
“嗯,我曉得。”
“那??????”
“我不會真的容忍,悅兒,當時我知你清白,纔會那麼說。”景春語氣變得認真,他可以對她無限縱容,可有些事除外。
“那就好。”非悅傻笑。渾不知,自己當時是被騙得很著急的那個。
傻笑過後,摸摸脣,非悅覺得,剛剛輕柔的吻意猶未盡,傾身正欲送上纏綿熱烈的深吻,卻聽聞馬車外很不受歡迎的聲音傳來——
“主子,到了。”
多麼掃興。短暫而溫情的車上時光過後,無奈的現實又悄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