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悅再睜開眼時,發覺周圍景象十分怪異。
她被人架著,腳步虛浮,卻是不曾發覺身上哪裡有傷。四周喧鬧非常,似是有人說洞房花燭,有人道莫要倒了,叫人守空房,還有隱隱約約其它什麼……非悅心想著莫非是夢,自己方纔正要出門買菜,此刻該在菜市場纔是。
因爲過於疲憊,非悅終是不支睡去。
她並不知道的是,就這般,模模糊糊進了新房,度過了她人生的唯一一次新婚之夜——
一個沒有洞房、沒有知覺,新娘橫躺新郎枯坐的花燭夜。
第二天,當新晨的第一縷陽光撒入室內,非悅慢慢睜開了眼。她看到了一個好看的男人。
那人,就那麼映著晨光,柳眉微透著光,臉頰染上暖色,長長的睫毛投出一片微影,倚著牀柱而睡,一片安然。突然,她的心裡好似也撒了這麼一片陽光,瞬間就亮堂起來。
非悅忘了自己該是在哪,又是在哪,忘了一切,只剩目光灼灼,看著他移不開眼。
似是感覺到這過於熱烈的眼神,那男子終於醒了。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而後清明。然後起身,站在牀邊,躬身行禮,道:
“妻主,可要起身?”
然後,我們的小悅悅,經歷多少風風雨雨的21世紀大好青年,就這麼,懵了……
搞不清狀況的非悅,明白昨晚不是夢的非悅,頭腦中猛現兩詞--穿越!女尊!還有,這個美男,是她男人!天上掉餡餅麼作爲大齡剩女,非悅深感這春天來得有些晚,卻真的心花怒放了!
那好似餓了幾日突見大餅的眼神,讓實際上心中早已過盡千帆的美男大人,就這麼,臉紅了!無奈又問:
“妻主,可要起身,前去奉茶?”
於是,羞澀乎,穿衣乎,上路乎。
出門時,非悅小小掙扎羞澀一下下,握住了美男的手,美男似是目中閃過詫異,但並未掙脫。二人相攜,走去大堂。
一路上的見聞讓非悅覺得,這是一個不愁錢花的身體。
入內,只見上首坐了一位中年女人,下面一羣男子,有老有少,皆是扎髻,非悅嘴角抽了抽,看向那中年女子。
看了那人沉似墨的眼,忽然記憶翻江倒海涌來,一片暈眩,她強撐著,與美男,或者該叫景國大皇子景春,一起爲這身體的母親,那中年女子,工部尚書紀橫奉了茶。其它人,新得的記憶裡,只需景春奉茶,自己垂首站立便可。
出了大堂,非悅藉口宿醉頭暈,回房倒頭便睡,夢中記憶如潮涌。而景春,則在她睡後搬往春和院。這裡,正君和妻主是不住一起的。若要同宿,則妻主前往正君房裡。
紀非悅經過了兩日昏沉,才終於得來完全的清醒,再加免費贈送的原主記憶。
原來,這身體是禮部尚書不受寵的三嫡女,那美男是去和親又迎回的女尊大齡婚姻不幸皇子。然後呢?
然後,非悅決定好好和女尊版“昭君”皇子培養夫妻感情。不過,自己都醒來又吃了午飯,就是看不到剛進門的皇子正君。非悅有了記憶,自然想起了那個所謂正君不得與妻主同宿的規定。唉!女尊制度啊,怎麼能讓我的美男離我這麼遠呢非悅想著,於是山不來就她,她只得去就山了。
因爲早有準備,景春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安頓。非悅到前,他正擺弄一棋。聽得通傳,他起身迎接。
非悅進來時,她再次看到了她初醒時他的姿勢--躬身垂立。儘管他這個角度看依然俊美不凡,低頭間.....咳咳,別有風味。不知怎的,非悅看到這個他姿勢,心裡非常非常之不舒服。
她想,一個能主動請纓和親,能忍受殘暴的鳩國王五年,鳩國滅時被迎回又沒有抹脖子自盡的皇子,該是有著堅強傲然的神色的,可他,非悅不由再看他一眼,自己神遊不叫他起身,他便一直垂首躬身!
於是,非悅抽住了。她抽住,便要有大事發生了--只見她幾步上前,就著他垂首的姿勢,一個公主抱,便把這個她目測身高1米8左右的美男夫君,抱進了內室,抱到了牀上......
下人們有眼色地退下了,有人還不忘別有深意地使勁兒抽筋笑。非悅急色的形象大概就這麼根深蒂固了。
可是內室,真如他們所想那般麼非悅的抽風,來得突然,去得突然。她把美男夫君放在牀上,自己順勢也就撲在美男夫君身上了。非悅正感慨於吃夫君豆腐心兒里美時,美男夫君一句話就讓她又抽一下,負負得正了——
“妻主,現下雖是白天,但若妻主想,請容奴寬衣。” 美男夫君的神色和聲音一樣平淡,好似在說今天吃啥飯。於是,羞射異常的處女小悅悅,就這麼,被治癒了抽風外加導致了石化……
石化的小悅悅是不具備任何殺傷力,甚至行動力也是無限趨近於零的。她的耳根,就這麼,一點一點地變紅了,然後臉頰染上了胭脂色,最後,整個臉都成了紅蘋果。
然後,紅蘋果女士,羞澀過後突然很心酸,又有些無奈。她起身坐在牀邊,低下了頭。是什麼讓他這般,什麼讓他的心離人這麼遙遠。讓他近在她眼前,又遠在天邊。她想,她見到的是一個殼。
非悅覺得,景春是她第一眼的夢,她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因他而忽略了初臨異世的飄浮感。只是現在她的智慧告訴她夢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的第一眼情人有一顆蒼耳心。她完全沒有萬能女主的戀愛通關秘笈,她想她甚至不知做些什麼,她只會原地打轉。
可她從來不是輕言放棄的人,她認準了便是地老天荒。從前愛情的空白,不是她不願有愛情,只是她沒遇到動心的人。她想珍惜他,她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寵他。現在要做的,便是讓他相信她、接受她。
她正在拉開帷幕的新生活,不能如原主那般。她從來不曾、也永遠不會在別人的指掌間生活。原主一切逆來順受,景春這個皇子能夠下嫁,很大程度因她懦弱的性格。皇上憐惜長兄,知這身體原主爲人雖迂腐卻最是老好人,就算不喜,也決不會刻薄於景春。
沒有原主的軟弱,非悅不會遇到景春。只是原主的軟弱,也讓現在的生活充滿他人的意願。非悅接過了原主的身體,但必須有自己的生活。她想要他的心,她自不會放手,她有許多事要去改變。
片刻間平靜下來的非悅,瀟灑起身,立於牀邊,回眸一笑:“夫君,爲妻魯莽了,昨日婚宴勞累,夫君好好休息。”
而後,大步走向屋外。幾步後似是感覺少些什麼,又說:“以後記得每日給爲妻備飯。還有,別自稱奴。”而後,心情愉快很多地離開。
對於景春來說,這話意味著,他的小妻主每日都會來春和院,也意味著,他的小妻主不曾鄙視他的經歷。景春心中不由痠軟。多少年了,不曾有人這樣看著他,對他這樣說話。她的目光,如此沉醉,讓他覺得自己很好,好像那些惡夢從不曾發生,好像自己仍是天之驕子無限風光。
有一剎那,他只覺得,彷彿一切都還有救,那過往真是一場夢,現在終於回到了現實。夢醒時,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