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順利得超乎想象呢。不知若是斷定事實, 這點東西夠不夠。不過這又不是現代法治社會,景雲想做什麼,只是找個藉口也足夠了。更何況, 有事實呢。
要怎麼說, 幸得這張塵封多年的破紙, 她和景春, 壽宴後, 可以即刻離開了。後面的,旁觀足夠。
非悅喜歡看景春看書時的側影,就像現在。景春側身坐著, 手執書卷的樣子,有種說不出的氣韻。青絲垂下, 柔順地淌在肩上。燃著的燈火, 給白色褻衣外只披著單衣的景春, 整個人染上暖色。
握緊手中的紙,非悅心很疼。她的阿春, 足夠天下最深的疼惜。她撕開一層紗,才發現,似乎永遠無法知道,當初的他,爲何遭遇那最殘酷的對待了。
“阿春, 這麼晚看書, 費神呢。”非悅像小孩子一樣, 輕輕蹲在景春身前, 手搭在景春腿上, 仰頭,神色如此溫情。
“不費勁, 我有注意。除了看書,我還能做什麼呢??????”語調帶笑,語氣中卻頗有些隱藏起來的無奈。
非悅明白,在濉地的日子裡,儘管她盡心陪伴照料,景春其實是過的有些憋屈的。要養胎,身體不適,還不能讓人發現。這次要做的事,有她非悅在萬事不用他費心,知曉他懷孕,連事情進程都是大體告知了。然後,他便在這小小的宮舍,等她,守她,縱容她,信她。她的陪伴是他生活的色彩,卻無法改變他什麼都做不了的憋屈現狀。
“阿春,明日過後,我們能回家了。”
景春回頭看著非悅。眼神裡,有不解,還有受傷:
“你,決定放棄?”
“什麼?”
景春伸手,觸上近在身邊的非悅,摩挲下非悅的長髮
“你??????若是想回,我,留下?!?
“你留下做什麼?”非悅皺眉,莫解這狀況外的言語。
“我還是能做些事的,壽宴過後,你便回去等我??傆泄賳T留下蒐集濉王謀反證據,我和她們一起。我會和孩子好好回去的?!本按赫f的時候,那麼痛苦,語氣緩慢而又堅定,
“悅兒,皇姐的江山,還有當年我和親,青墨假死,這一切,於我很重要。你要好好的,等我。”
“阿春,證據已經在了啊。我怎麼會放棄??????我說可以回去,是我們的事情了結,我又怎麼會放下你當膽小鬼逃跑?!?
明白過來,非悅覺得鼻頭有點酸。
又是縱容,他的縱容,從不插手事務的態度,安心養胎,全然交付。本是如此在乎的事啊,交給她處理,信她的心是他的,信她在認真,信她一切的胡鬧有結果。
“阿春,我知道你信我,我紀非悅,今生絕不辜負。事情還不算明朗,可是現有的證據要有所行動已經足夠。你我都明白,要是真有所行動,我們留著便是累贅。明日壽宴過後,咱們和隨行官員全部及早返回景都。我正打算說與你的?!?
非悅起身坐在一邊,展開手中墨跡剛乾的抄寫副本,遞給景春。蘭素從笛中拿出的那份,已送往景都。
“這是蘭素的李明朔當年巧合之下得知的事情,且看看,我慢慢說與你情況?!?
非悅抿一口茶水,後面的話便環環扣扣停不下來。
“濉王曾與鳩國鳳後有染。那時,負責接待外賓的李明朔接待當時鳩國太子,後來的鳩王一行人。李明朔無意間撞破到了正在景都的濉王與當時的鳩國太子妃,即後來的鳩國鳳後之間的好事,慘遭陷害致死。入獄之前,李明朔害怕累及她人,不曾將消息走漏,只盼上達天聽卻終是無法。只得將秘密藏於玉笛,將玉笛所在告訴她岳父。”
“時間測來,鳩國五皇女,極有可能是濉王之女。幼年時便已離宮的鳩國五皇女,曾在西邊的百赤國境內出現過。鳩國滅後不可尋跡。百赤人善異門藥蠱,攝人心智。近日已證實濉王常年被藥物所控制。所以,我推測,濉王與百赤,早年有交易在。可是近年的濉王,恐怕已經完全受制於百赤?!?
“其它的,尚不得而知。目前的,只明朗至此。阿春,我們,能做的不多,後面,全憑皇上一聲令下,看百赤反應。從藥物的計量來看,濉王,已經完全無法用自己的意識做事了。即使我們留下,當年有些事,依然解不開?!?
非悅無法確定,對於景春,這樣的結果,算是解決,還是更大的塵封,可已經如此,只能等待了。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景春身上,卻漸漸不敢直視他失望的眼睛。滿懷期望以爲的結局,原來是不可解的,這要他,怎麼接受??????
也許事情並沒有絕對,也許景雲掃平濉地掃平百赤,殘渣裡會尋到想要的結果,關於他的和親,關於鄭錦年娶親,關於青墨假死。
可那,又有多艱難。
景春此時心裡的確只剩迷茫。期待落空,無跡可尋,他又能怎樣。
一時間無法接受,景春仰頭閉目。眼角,一滴淚滑落臉龐,消失在衣領,刻在非悅心上。
於是,無言相擁。他們還有彼此,還能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