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裡焦急的時候, 濉地是怎麼著急也一夕之間到不了的地方,可心裡負擔沒了的時候,濉地彷彿轉眼便到達。非悅想起路上親密無間的相處, 甚至還對此刻身處的這輛馬車有些不捨。
不過??????到哪裡都是一樣的嘛, 無論在哪裡, 阿春都是她家的阿春, 她家的阿春啊??????恩, 盪漾???????想起阿春,色女小悅悅很容易就盪漾的。
到達城郊的時候,前來迎接的人是鄭錦年。嚴肅的神情, 畢恭畢敬的態度,沒有了當時糾結的目光。
眼前晃過車駕清晰的影, 鄭錦年行禮:
“臣鄭錦年恭迎大皇子、駙馬。”
停下車, 撩起側面的車簾, 看著鄭錦年躬身在前,身後一片前來迎接的人員, 非悅有些恍惚。
原本遇到時多麼糾結一個人啊,短短半月,再見面時,非悅突然間覺得她已在非悅與景春的世界之外了。
非悅無端端心情大好。
微微頷首,放下車簾, 在衆人躬身側開的道路中央, 非悅在車裡靜靜挽著景春, 車輒聲咕嚕咕嚕經過, 沒有其它。一切還未結束, 可於她們,此刻竟有塵埃落定之感。
外面, 鄭錦年始終低垂的頭,不曾擡起,不曾將目光移向那輛馬車,只是,交握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收緊——
她明白的,她真的是在另一個世界了。
她的心裡,再如何留戀,如今所愛的人也終究只能歸於她人了。
與從前不同的,她知曉他大婚時也不曾如此覺得的。她那時仍然會自認在他心中的淺痕??????那源於她卑微追逐的淺痕。再如何遲鈍,心無法否認現實曾多麼真真切切擺在眼前。離別更認清的,是在景都的見聞多麼真實。景春與非悅的親密,曾多少次縈繞,成爲她揮之不去的愁雲。
如今??????城郊風揚起她衣袍的一角,身上只剩涼意,眼中溼意泛起又風乾,風過一切了無痕跡。
年華逝去,她似乎變得更沒勇氣了。她還是沒有擡頭再看那車駕一眼,直到車轍聲聽不見。
濉地的繁華,在到達時,非悅才真正瞭解。
出了接待的宮舍,只見車水馬龍,人羣川流不息的街道,竟絲毫不比景都差。
怪不得路上偶爾聽得人說,就是把這裡變成了都城,也做不得怪呢。可是都城不只是一座城,不是哪裡都可以呢??????如此環境,慾望如何不膨脹??????
非悅皺眉,又搖搖頭,轉身微笑,順手接過賣花老公公笑著送到面前的花枝,遞與景春:
“老公公說,我家阿春人比花嬌呢。"
景春接過,抿脣一笑,手挽花枝,桃粉映面,幾分妖嬈。幸福,莫過於此。
晚上主持接風宴的人,仍是鄭錦年。
晚了一些時候出現的濉王,面目慈祥,稍胖的臉上,滿是微笑。如此鄰家老太形象,人畜無害一張臉,和風細雨幾句話,直教非悅臉上抽搐又抽搐了——您老親民路線好成功呀喂,簡直和下午的賣花老公公快成一家人了。
只是濉王面色略微蒼白,且酒未過半,她便託了身體不適去休息了。下人攙扶著,腿腳微微顫抖。至於是真不適,還是爲應和先前所託不上京的理由而作假,不得而知。
而非悅,自各項禮儀後就坐,便只慢慢品評著菜餚,照顧景春吃食,偶爾與衆人推杯換盞。
席間景青嵐也在,臉色稍顯憔悴。當日殿上咄咄逼人,如今到了濉地,反而沒有什麼挑釁的樣子,席間沉默得甚至有些過了頭。
當然,沉默的是他一個,晚宴依舊喧囂,直到非悅帶著景春退場。今日接風宴無風無雨一派祥和的熱鬧,幾分煩悶幾分無趣。
景春如往常般用筷子夾起一塊魚,剛剛塞入口中,卻微皺一下眉,慢慢咀嚼著,頓一會兒後才緩慢嚥下。
景春正以爲沒人知曉,放下筷子,微微起身坐直,身邊的非悅卻側過身來,帶著些微酒意,非悅微啞的聲音綿軟在耳邊:
“阿春?有刺嗎?”
景春伸手撫著胸口,輕按,臉色微紅,頗有些無奈的樣子:
“已經沒事了。”
“怎麼會沒事??????真卡住了怎麼辦??????”卻是邊說著邊又夾了一塊魚,仔細慢慢剔去魚刺,放在景春的餐盤。
景春看著魚肉,猶豫一下,夾起來又是慢慢嚥下,吞嚥的動作有些生硬,似在忍耐什麼。
非悅看著,撲哧笑了:
“不會有刺的,阿春今天莫不是怕了吃魚了??????”說著,卻攔住了景春伸向剩下的剔好了刺的魚的筷子,
“不要勉強,今日不願,這些我吃掉就好了。”
景春搖頭,忍不住的笑意泛上臉頰,臉色更紅了,很快地吃掉盤裡的魚肉。只是,景春真的一晚上再也沒有夾一點魚,只吃了很少的清淡菜色。
親暱的姿態,惹來遙遠的目光,青嵐淡淡的目光裡,幾分莫名的情緒。然後,又移開目光,複雜莫名。
宴會上的鄭錦年和迎駕時一樣,恭敬,有禮,得體,沉靜,除了正式的交集,不曾偷看這裡一眼。
從晚宴到回到宮舍,景春一直有濃濃的喜意。到了寬衣的時候,景春側身支起頭來,看著燈下的非悅說:
“悅兒,我好像懷孕了。”
“什麼?”非悅動作定在那裡,僵住了。
“我說???我好像???懷孕了啊。”景春微笑,橘色的暖光,映在俊美的顏上,棱角也變得柔和。
非悅夢遊般傻愣愣走到牀前,傻愣愣撫上景春平坦的小腹,傻愣愣把頭抵在景春肚子上,真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