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悅到了聚福樓,知雖礙於身份,大部分官員不能明著出入煙花之地,但酒樓裡也是會請一些花魁紅牌來作陪的。
比方說,今天,那個提議聚聚的、叫齊舫的同事,就好事地請了情香樓的一些紅牌,還說給非悅安排了樓中排名第二的翡玉公子。
翡玉公子?
非悅纔想這名字非離提過,便見一男子進來。
來者巧笑倩然,珠釵橫插,一身白衣說不出的爛漫。齊劉海下星目熠熠,美好宛若鄰家男孩。只見他下頷微收,釵上碎珠便晃了一下,直晃到人心裡。
此處情景非悅自不會真把他當鄰家男孩,只還沒來得及想這是誰,便聽得席間一聲:
“小玉兒,還不來紀大人身邊兒,可還要勾走誰的魂兒呢?”
那少年又是一笑,卻是朝著非悅走來。非悅這下確定,這少年便是翡玉公子了。
訝異所謂翡玉公子竟是如此氣質之餘,非悅不由苦笑——知她新婚,還給她找這麼個麻煩。
她倒是對青樓小倌不單沒有鄙視,反倒多幾分憐惜——女尊世界的男子,處境卑微,一旦沒了庇佑,大部分人也就這一條路可走了。
只是心中惦念景春,便不想再與他人瓜葛糾纏。
“玉兒哪裡就勾魂兒了?真要是勾得走就好了。紀大人新婚燕爾怕是早把玉兒忘個乾淨,這廂卻是巴上來的。”說著酸酸的,好像非悅真是那負心人,他卻是在等著的。
非悅只當他如此說辭逢場作戲,並未放在心上,也不予計較。
席間翡玉如何撒嬌癡纏,非悅也只當浮雲飄過,避重就輕。
這直叫旁邊的人說:
“美人在側紀大人不解風情,可不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了?小玉兒可是被冷落了哪。”
——舊人?非悅心裡咯噔一下。
怪不得紀非離也說翡玉,她們也請翡玉了。原主與翡玉,該是有一段的。她那樣的書生,愛的可不就是看起來純真爛漫的少年郎?
只這身體已是易主,她也瞧不出這翡玉對此身有真意,這舊人於她倒是沒半點意義了。
便回說:“玉兒千萬人迷的,可還差我這一介書生?朱大人莫折煞了我。”
翡玉聞言,眸底似有暗色。
這話雖難聽,非悅卻是想讓人知她此時對翡玉無念莫要摻合。也讓翡玉別做幻想。她非聖母,哪裡就有那麼多人真需要她去愛了?及時拒絕才對誰都好。
席間交錯舉杯、言談各是,非悅左右應對,中途卻無端端覺得空落——這與現代的職場應酬無異了。
見面不知心,利益相交,只多了附庸風雅、行令吟詩。在現代所記詩詞令作太過優秀,沒那份底氣,非悅不想顯擺,也就藉著前主底子,編了過得去的交差。
她想,自己也就這次來混個臉熟,以後再不必來了。
一來工作一日心中急著想見景春;二來到了席間才知,如此圈子,竟是找不到一個言談舉止顯示可以真心相交的人;三來這些人想將來仰仗她,無論如何也都想合她的意,所謂延請,應了便是承意,應多就過了。
打定主意,忽視掉翡玉眼中的朦朧意,提前離場後,非悅踏上回家路。
她想,若沒有最後這一出,上班第一天還是倍兒高興的。只這晚餐猶如吞只不得不吞的蒼蠅,叫她心裡那個憋屈呀憋屈。
只好想想她的阿春,多想想阿春,心旌盪漾間忘卻一切不快。
非悅是走到春和院外才發覺自己身上味道不對的。粘膩甜香的脂粉味,在竹林間開出的路上,分外明顯。
於是她頓住了腳步。若是阿春聞到了亂想怎麼辦?可自己很是清白解釋起來也完全說的過去哈。這裡也能沐浴的,現在也不早了,要自己再回一趟芳菲院麼?
非悅不斷對自己說著沒事沒事,最後卻還是鬼使神差地轉身向自己院子走去——理智上說服了自己,情感上也過不去的。她不想讓阿春聞到,是真不想,也不想以後她自己再沾上了。
有些事說不清楚道理的,只是不想,只是不想他有哪怕一點點委屈。
非悅不知道的是,她轉身離去後,門後走出一個身影,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扶著手邊的竹枝,一聲嘆息。
“主子,可要現下傳膳?”洗墨自院中走來,到那人身邊。
“不必了。”
“那奴叫膳房備著?”
“也不必了。”
語氣平淡無波,只是眉目間竟是有些自嘲,說罷,轉身回房。
只留洗墨蹙眉擔憂。
非悅收拾停當再跑來的時候,沒見人迎門,進了外間也只見小雅一人在。明兒似乎對她的到來很是詫異,還猶豫著上前阻攔。
阿春睡下了?看著小雅一副支吾的樣子,非悅還是決定進去瞧瞧。
非悅直接走進內室的時候,景春竟是真已經歇下了。
看著這個裹在輩子裡的背影,非悅很想知道他怎的這麼早就睡了。雖說自己也不是要他多晚都等自己,真那樣也捨不得,可這麼著急回來又沐浴的,見個背影心裡真真不爽。
無奈看看牀邊只能睡下半個身的樣子,慢慢解了外衣,小心翼翼躺下抱住他。誰知剛抱住,他就一側身掙開了往牀裡面躲去。
這是???????沒睡覺,賭氣呢?
非悅知道這個情況她心情怎麼的都不該是開心的,可她就是開心——她的阿春,也是會賭氣的呢。毫不猶豫地,八爪魚悅悅鑽進被子裡,攀上景春不撒手。
“阿春,阿春,你怎的不等我?”
背後一陣剛剛沐浴後的皁角清香,耳邊熱氣傳來,還是自己無法抗拒的稱呼,景春此刻不知如何開口,甚至不知如何想纔好了。不是走了麼?又回來作甚?
知曉不能再裝睡,景春開口:
“先前見妻主大人已經離開,景春便沒有準備,還請妻主大人稍等,奴這就起身。”
說著,便坐起來。
“妻主”,還“大人”,還“奴”?非悅又聽到這些個生硬的稱呼,很是無奈。
雖然色女小悅悅也不否認她很不幸被萌到了——他哪裡還是第一映象的冰美人啦,簡直傲嬌嘛。但是,她可是清白如小蔥拌豆腐的哇。
都鑽被窩了還往外爬,真把她當主子呢?
趕忙抱住景春按著不讓起身:
“阿春,別起了,睡下就一起??????”
“咕咕??????”
非悅呆住了。這聲音不是自己的,也不會是阿春說的,那麼??????
“阿春,沒吃飯麼?怎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說著,非悅皺了眉,改了按著景春的手勢,一起穿起衣服來。
想到什麼,非悅又轉頭很是認真的說:
“阿春,我今日與同僚去聚福樓了,席間有陪侍的,便沾了脂粉氣,我去洗淨了纔來。只是我什麼也沒做,你可信我?”
景春聽到,像是鬆一口氣,身體也不僵硬了。
景春正欲開口,只是,大概氣氛都是這麼破壞掉然後啼笑皆非的——不及非悅等來回答,景美人肚子又抗議了。
非悅這次見他放鬆下來,心中不再擔憂,就覺得這次抗議聲很是可愛。盯著景春的腹部,想到將來那裡會有粉粉嫩嫩小包子在,更是覺得景春的肚子再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可愛了:
“阿春這般可愛,叫爲妻神魂顛倒的,餓壞了可要我好生傷心了。”說罷,起身喚小雅傳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