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紀橫和她那羣侍夫們到了遊舫上。
非悅的兩個姐姐都已成家,大姐紀靈英遠在邊關,二姐紀言樂在延州上任,再加上非悅並無兄弟,家中便只剩非悅和無憂。可惜無憂向來呼朋喚友混跡館館花樓,而暮春遊會當日花樓多有特別的節目,她此番不來船上十分尋常。
這樣船上的主子只剩紀橫、她的夫侍們、非悅、景春。問安過後,相對無言。非悅知此身在紀府境遇本就不如其它姐妹,卻也想不出爲何見面如此沉默。除了新婚不久那次,紀橫找她去書房,就再沒有說過話了。還有那只有一面之緣的父親,現也不知身在何方。
看著船上的人羣,非悅驀然發現,此時此刻親情於她來說僅成了對前世親人的念想。
一起又看了三場賽花舟,非悅和景春向紀橫行禮打過招呼,便下了遊舫往岸上走。
此時岸上,人已經多到擡腳容易放腳難了。
非悅緊握著景春的手,在人羣裡一點點找路。慢慢走離河邊,總算有了放腳的地方。這個時節開的名花不少,但這是野花的節日——在這裡,這個時候,野花代表著花神的祝福。
擡眼看去,野花開成了海洋。三五成羣的行人,走在海洋裡。非悅俯身看著滿地漂亮的花朵,挑了挑,採了一束,拿到了景春面前。景春笑著接過,拿在手裡。花香氤氳,亂人心思,嘻鬧的人羣只在不遠處,這裡卻奇異地成爲二人的世界。
“阿春,花神爲證,我許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非悅看著景春,目光灼灼。
景春看著非悅期待的眼神,輕抿一下嘴脣,開口:
“我也是一樣的。”
何其熟悉的場景,原來夢都是反的。只是一句“我也是一樣的”,非悅便覺得無比心安。那麼……
“阿春,我愛你。”
非悅很緊張,如果像夢裡那般結果……
景春張張嘴,最後並未說話。他輕輕地,吻在了非悅的額頭。
灼熱的吻下,是景春的心。
周圍並不空曠,景春蜻蜓點水般吻過,便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非悅呵呵笑開。她此刻,很想,很想撲倒景春。什麼破夢,害她擔心這麼久。若是無心,阿春又怎會如此縱容。明明,該做不該做的,他什麼都任她做了??????
只是,呵呵傻笑的非悅,看著眼前又一束花,愣住了??????哪兒來的?
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很遺憾,那人不是景春。很糾結,那人是景雲指定了和她們一起去濉地的一個官員,據說很會辦案的蘭肅。
“蘭大人??????”
“蘭肅久慕大皇子風姿,一點心意,還望收下。”
非悅想殺人。景春知道非悅想殺人。
可是,看看那花上的綁著的紅綢,景春有些犯難。帶紅綢的花,若是拒絕了,就表示??????即使不是十分仇恨,也是討厭到一定境界了。
“駙馬要代收麼?”蘭肅動了動一直襬在非悅面前不曾移開的花束。
非悅咬咬牙,伸手接下。不管怎麼說,這花自己收下,總是比阿春收下好的。非悅自我安慰著,拿著花,僵硬地放下手。眼神飄過那根刺眼的紅綢,她從未這麼怨念過自己不會劃船!
那蘭肅又行個禮,沒事般走了。只是,轉身之前目光掃過非悅手中的花束,眼裡有激動的色彩。
非悅輕輕把花拿好,很大度地沒有扔掉也沒轉送——好吧,有的人,就算真仰慕景春,也是能看不能吃的。看在她也是去濉地調查的份上,咱也給她留那麼一扭扭念想。多了啊,就沒門了。
景春看著那花束,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蘭肅……是皇姐手下新人,從前並無交集。此去濉地,要依靠她的。皇姐選的人,也不會有問題的。也許是錯覺,與信任無關的,在她身上,景春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明日前往濉地,他有些迫不及待了。只是非悅……
“悅兒,下午早些回家,把那日的劍招再練練,可好”
“好。”我練不出多好的效果,但我會努力不成爲累贅。此去濉地前路不明,我願與你共擔。
暮春遊會的花神□□還沒到這裡,非悅和景春慢慢走著,放下思慮,享受著花的海洋裡,溫馨的氣息。
方纔的蘭肅並未走遠。她只是在不遠處找了個茶攤坐下。過了一會兒擡頭再看非悅與景春時,她們正經過一顆木棉樹。木棉花開得紅豔,似火溫暖,風吹花動,美如夢幻。
蘭肅看著,一聲嘆息。木棉花語,珍惜身邊人。
蘭肅身邊還坐著一名女子,正是這次濉地之行中,直接向景春、非悅負責的官員,江國舅的大女兒,江鳳予。
江鳳予順著蘭肅的目光往非悅手中紅綢包著的花一看,樂了:
“小肅肅這是,準備斷袖?”
那是她江鳳予好容易賽得的紅綢啊,好心給蘭肅拿去找夫郎,結果倒好,那紅綢綁的花安安躺在一個已婚女子手裡。
蘭肅聽了,轉身就要走,江鳳予連忙拉住:
“小肅肅不斷袖,我曉得的,別走,咱一起耍耍去。”
“那種地方,你自己去。明日就要啓程,今日還有個案子沒了結,我做事去。”蘭肅掙扎著還是要走。
“那案子不是早定了?要是沒定你哪裡還會出來!剩下的那點事誰都做得了。”江鳳予說著,勾上了蘭肅的肩,就往花街拐,“我這麼多年只顧著給你做免費勞力了,連個正君也沒有,你還不陪我去喝個花酒?你也知道咱明天就上路了啊,景都的美人都會想咱的。”
蘭肅無言,蘭肅反抗無效,蘭肅被江鳳予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