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都的暮春遊會轉眼就到。
景都郊外,花齊發,柳成蔭,少年單衫,風光正好。
暮春遊會更多的像是暮春花會。遊會水裡一半,地上一半。水裡,是紮了花舟在玉湖裡賽。地上,是賞花采花送佳人,還會有演藝的男子扮成花神,和扮成其它人物的遊行隊伍一起邊走邊表演。
花舟賽起來有些特別。靜水行舟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並沒有固定的賽舟手,而是誰都可以上去劃,一天裡賽幾次,每次的頭名都能領到一小段紅綢。用這一小段紅綢可以扎花束送給心儀的男子。得到這樣花束,對男子來說是一件榮耀的事。從此也傳出許多佳話。最初的時候,這裡女子送花意味著追求,男子收花表示同意。但是幾百年過後的現在便沒有那麼開放了,送花成爲單純的讚美,收花則只要不是特別討厭就都會收下。
遊會一年年越來越熱鬧,商販們自不會放過這個賺錢的好機會。於是,衆多的吃食玩意就在玉湖畔擺開,遊會也變得有意趣。
非悅和景春到了遊會所在的地方,下了轎慢慢走著,人羣越來越密集。
相攜走在擁擠的人羣裡,非悅握緊了景春的手,防止走散。
玉湖邊上聚了衆多的人,湖裡也有遊舫停在賽區周邊。非悅和景春找到了紀府的遊舫登上去的時候,正逢湖裡一組花舟出發。
紀橫還沒有到,遊舫上只有下人候著。
非悅和景春一起站到船板上看著湖裡有快有慢,還有打著轉的花舟。
那隻打轉的花舟,劃舟的女子手腳忙亂,小舟就是隻在原地附近轉悠,岸上不時傳來鬨笑——這是覺著容易下水,下去才知道也沒那麼容易的。衆人看著真樂了。
那一衆花舟裡,卻還有個身影比這人還要顯眼——那人分明是個男子。
不是賽花舟不許男子上場,若是不讓他也不會站在這裡。但是衆人得個彩頭多數不過是爲博佳人一笑,他一男子賽了把花送誰若只爲下水劃舟,哪個男兒會喜做這女子的活計?
那男子行動間髮絲迎風飛揚,正是未嫁男兒的髮型。那身姿容貌,遠看還挺好。
非悅記憶裡無數次賽舟場景,有男子參賽,這真是第一回,心裡自是好奇。仔細看著那男子,見手下的槳劃得從容,卻是幾下輕輕鬆鬆到了領頭的位置。再過一會兒,又第一個到了終點。
非悅看著,心裡有些莫名的感覺,還有些期待——總覺著那男子和尋常人不同些。
果然,那男子和前面奪頭名的女子一樣領了紅綢,又去岸上選了些花束,紮起來,卻是送給了岸上的另一個男子。
至此,非悅總算明白那莫名的興奮來自何方了--老天,終於見著活的斷袖了!不,還得加一條:老天,還是在女尊世界!那兩人在一片目光的洗禮中遠去,留下目瞪口呆的衆人。他們走出老遠了,纔有岸上的一箇中年女子嘆息:
“多好看兩個美人呦,真可惜啦。”作爲色女,非悅眼前腦海均是一片黃瓜菊花閃過……轉頭,非悅眨著星星眼,興奮地想與景春分享……
猛然反應過來:這個不能分享。
阿春,肯定不好這口。他也不能好這口。他要好這口,她就該直接哭著投玉湖了。
小悅悅收起色心,有些心虛地說:“阿春,花舟賽過三場了,要停一會兒,咱去船艙裡坐坐”阿春原諒我,阿春我只對你色,我看他們那只是好奇,祝福……沒別的意思……(你是祝福,不過你的祝福一定不純潔,哼哼)
景春卻在回想著剛纔岸上那個男子的身影,覺得好生熟悉。剛見到的那一瞬,他渾身一震,彷彿見到了青墨。青墨早已去世,這應該只是身形相近的人。可那一瞬的感覺……很真。皺眉躊躇,景春跟著非悅進了船艙。
船艙裡,矮桌上已沏好了一壺茶水。
景春還是不能確定那身影到底是不是青墨本人。
又一想,自己回國多時,青墨若是還在,早來找自己了,那裡等得到現在
如此便得出結論······那人,恐怕真是洗禮認錯人了。搖搖頭,放下了對那人的猜測。
猜測放下,景春想起剛纔非悅看著那兩人一副狼看見羊的樣子,心裡有些不舒服——
非悅平日裡對其它男子都視而不見的,今兒個眼睛都快掉出來了。那兩人是遠看也能看出長得要出衆些,誰都會多看兩眼,可······非悅看他們的眼神,亮得,都快趕上看自己的時候了。
“悅兒······剛纔那兩個男子很好看呢。”景春對於自己這樣醋味十足的話很是鄙視,可就是忍不住想說。
“沒有阿春好看。”正給景春倒茶的非悅答得一點兒沒猶豫。
“那你明明很喜歡的樣子······”景春聞言不經意間皺起了眉,輕輕移開視線看向艙外。
“阿春吃醋了”
非悅一聽這話很是高興——原來他總是關注著她呢,非悅覺得這個發現真十分令人振奮!不過她家阿春在這方面還是太純潔啊。振奮之餘,解釋還是必要的:
“阿春沒看出來······他們是一對兒麼”
景春疑惑了:“一對兒相跟著走麼”
非悅笑了,笑得有那麼一點點賊:“不是相跟著走,他們是你我這般的一對兒。”
景春默然。他剛剛還懷疑那其中一名男子是青墨······這般,更驚駭了。怪不得岸上有人誇漂亮卻說可惜······
非悅笑著抿一口茶:
“阿春肯因爲爲妻吃醋,爲妻很是開心。”
景春聽了有些羞惱,眼波一橫。
非悅一下子很乖地收起笑來,一臉嚴肅。
那變化如此迅速,戲文裡變臉一般。彷彿剛剛還陽光普照,瞬間便陰雲萬里了。
這樣,倒教景春撲哧一下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