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過後,休沐三日。
非悅自宮中回到紀府,便厚顏地待在春和院不挪窩,把芳菲院徹底拋棄了。
前來參加家宴,住在別館的異地宗親除非有急事,大多會停留約半月左右,在景都賞玩美景樂事,聯絡故人新友。
而今年的家宴推遲,更是能逢十日後的暮春遊會。
濉王世子青嵐和鄭錦年此番前來,自然也是不會馬上回去的。
晚宴上的鬧劇,滿朝皆知。
而景春如此橫著走,景雲不置一詞的做法,更是讓衆人見識到了長皇子並非空有名頭,就算和親又被迎回來,也不是誰隨隨便便惹得起的。
衆人不知過往緣由,只當賞花集會時那青嵐世子不過一句爲難,就讓自己妻主蒙此大羞。敬酒被倒,輕者表示輕視鄙夷,重者表示絕交了斷。
經此一事,青嵐才真正意識到景雲在位一天,他便無法在明面上真正傷害到景春。
非悅休沐的第二日,濉王世子青嵐攜重禮前往紀府拜訪大皇子景春。
在衆人眼裡,這便是示好賠罪了。
可紀府裡的氣氛,並非如此。
早上二人剛景春的臉色從門僕通報青嵐到訪時起,就如霜似雪、萬里冰封了。
非悅看見景春這個表情,皺皺眉——景春不會是因一句挑釁就記恨的人。青嵐,必定做過什麼她不知道,卻與景春深有糾葛的事。這事,說不準還與鄭錦年有關。
她不敢想象,若是景春至今還如此在意青嵐,是否說明他在意著鄭錦年。真是,頭疼啊。所謂陰魂不散的,原來也會扎堆。一個鄭錦年不夠,還加她家夫郎。
“悅兒,我有些話與他了結,一會兒就回來。”
景春看向非悅,表情柔和不少,嘴角卻還是緊繃著。
“好。”
非悅低頭。
再擡頭時,只見到了景春從門口漸漸消失的背影。
非悅覺得心裡好涼。沒有解釋,沒有一切,那是他的世界,她又在門外。他願意對自己好了,他說喜歡了,可他沒說愛。
對於他的過去,自己猶豫是否主動迴避好久,終於硬下心決定不避開了,他卻又獨自去面對。
她,在他心裡,究竟有幾分她不知道,她找不到。
在現代的時候,人總說,初戀就是再不咋的,也會供在心上,想一回疼一回。景春,我看得見你的好,看不見你的心。那夜,你說若是早些相遇,你便不覺得我好了。
我不知道如今的我你會看上哪裡。你,既然看不上,對我再好又算什麼因爲我對你好麼我要的,從不是這個。阿春,不管你愛與不愛,我決不負你。可阿春,你的憐憫或是回報,我不想要。
頭疼啊。
自嘲似的輕笑一下,想她怎麼就如這裡的男兒般思春丁香結了。阿春說了,是了結啊,事情不會太糟糕的。玻璃心要不得,這裡是女尊啊女尊。
這樣自我安慰著,非悅找本書翻翻看看,等景春回來。
大廳裡,景春到時,青嵐已經在坐著喝茶了。
見他進來,起身行禮:
“青嵐拜見大皇子。”
“平身。”說罷,景春在空出的上位坐下。
“青嵐此番前來,是爲前次在大殿上冒犯了,特來致欠。”說著,捧上一個小盒。
一般禮物不能當面打開的,但景春知曉這禮物不會尋常,青嵐絕不會真來道歉。
所以並未推辭,接過打開。可打開剛晃到一眼,景春就把盒子扔了出去。
“小雅,送客!”
說罷,景春離開了大廳,卻也沒有立即回春和院。他走出去扶著樹鎮靜許久,又走回大廳,寫了張條讓明兒送與景雲,才重往春和院走。
非悅見到景春進門的時候,臉色依舊不好。
非悅放下一直沒怎麼看進去的書,看著他不開心的樣子,眉頭皺成了疙瘩。
她想問有什麼煩心事,她想問青嵐是不是不好打發,她想問他是不是還在乎鄭錦年。可開口時,話到嘴邊卻變成:
“阿春,今天天氣真好,若是沒事,你……教我舞劍好麼”
也許,沒什麼疑問有他的心情重要。
景春聽到非悅這麼毫無先兆地突然說想學舞劍有些詫異,還是點點頭。想起什麼,又說:
“舞劍只是舞,好看之外,沒什麼用處,學起來卻不易,一時半會學不會的……悅兒,我教你些劍招可好”
劍招……也不錯啊,恩,只要是阿春教的,就……
“好。”
非悅擡頭看著景春答應,臉上帶著期待。
景春輕輕笑了,回身取了自己的劍:“那就走吧,在院子裡就好。”
因爲紀家大小姐紀非慕是武將,紀府是有練武場的。只是她長年駐邊,甚少回來。那練武場,也就長年廢棄。
非悅滿以爲會有行雲流水的劍法,讓她在滿足武俠夢的同時欣賞阿春演示時的瀟灑身姿。
結果,景春所說的劍招,是類似於現代格鬥技巧的東西--簡單的動作,阿春每個動作只做了兩遍,接下來便是她的無止境練習。
怪不得沒有另找一把劍,原來大部分時間只有她在使勁揮而已。阿春只在旁邊說,回身快些,腰上使力,劍尖靠下一點之類的話。
非悅痛苦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阿春校正動作很認真,糾正一些動作的時候會握著她的手,一起做。
這樣的時候,兩人貼在一起,景春的氣息那麼貼近,偏偏他自己又那麼認真毫不留意,真真讓小悅悅心猿意馬呢。
總之在揮著重重的劍重複枯燥的動作一個時辰,小悅悅也歪歪多半個時辰之後,景春說可以明天繼續了。
非悅放下劍,左手握著右手腕活動幾下--多久沒運動了啊,她覺得自己手快斷了,胃裡能放下一頭牛。
“阿春,我手腕好累,都擡不起來了,都是你害得,你得負責啊。”非悅看一眼桌上擺好的午餐,扭頭對景春說。景春聞言,伸手握住非悅的手腕,摸一下經脈,再拿到眼前看了,確定沒有受傷,才說:
“今天可能練習的有點多,沒有受傷,很快會恢復的,我去給你拿點藥來。”
說罷,去拿了一個扁圓形的瓷盒來,修長的手指沾了藥膏輕輕抹在非悅的手腕上。
那藥膏帶一股清香,抹在手腕上涼滑舒適,居然一點不疼了。看著手腕,小悅悅的心在哀嚎——
手腕,你怎麼能好這麼快呢她本想讓阿春餵飯的啊!
這時,景春夾了一筷子菜放非悅碗裡,非悅滿意地放下爪子開始用餐。
禮尚往來,這頓飯後來景春只顧著吃非悅夾的菜了。
看著景春晴好的心情,非悅很是滿意。只是,想起景春進門時臉上的陰霾,非悅又不由嘆息……那兩隻陰魂不散的人,怕是還沒解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