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音落在空中,字尾因爲緊張甚至有些微微的變了調。
齊老大和東黎卻都沒有回話,我稍微擡起頭臉看,見東黎儼然還沒有從我的話中回過神來,而那邊正在登記信息的齊老大,手中卻連絲毫的停頓都沒有,依舊運筆如飛。
一時間,空氣中只能夠聽聞鋼筆筆尖劃過紙張的輕微作響,隱約的‘沙沙’聲,每一下都像是在我忐忑不安的心上越發劃過一道。
我卻不知道齊老大是在寫些什麼,又不敢開口,只能求助的看向了東黎。
雖然我和他也並不相熟,但至少在我的認知中,這個人的性格更能夠讓我覺得放鬆一些。
東黎和我對視一眼,眼底有了些爲難,但還是略微躊躇了下開口。
他打哈哈道:“啊那個啥,齊老大你既然恐怕了一趟,應該很餓吧?何況今天還有伊伊新補位,中午不如我們出去聚餐好了?”
齊老大聞言,擡頭略微動了下,隨即將手中的鋼筆撂下,擱在紙張上。
依舊是平靜的看了我一眼,卻沒有說什麼關於處理我話。
而是對著東黎搖頭,“不了,雖然S省去不了了,但我明天還得去Z市一趟,等會兒就先下班了。”
話裡話外都沒有提到我,我有些緊張的瞄了東黎一眼,將他安慰的眼神,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是,默許我留下的意思了?
只是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見齊老大站了起來,隨即行雲一樣從容的走到我面前,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他擡手和我握了握,開口道:“總之,歡迎你。”
“嗯?”
我一傻,還沒有從大起大落中平復下心境來,一邊的東黎忙用手肘捅了捅我的胳膊,我顧不得生疼的感覺,立刻揚起了笑臉。
“嗯!多謝齊老大,我會好好聽您的話努力工作的!”
聽了我狗腿的表忠心的話,齊老大卻沒有什麼表示,他頜首,隨即從自己的桌子上收拾起了一沓紙張,隨即將桌面上的東西歸攏了下。
“行了,有什麼問題就先問東黎,但不要什麼都聽,自己學會分辨。”
我點點頭。
這點不用提我也知道,畢竟東黎在某些方面來說,確實看起來就有些不靠譜。
“不要學著東黎的壞毛病,總是去倚著靠著桌子,會壞。”依舊是淡淡然。
我繼續跟著點頭,心想那怪剛纔東黎看到齊老大突然回來,會這麼慌原來是被抓了現行啊。
“還有……”齊老大頓了頓,隨即直視了我的眼睛,他瞳色不知爲什麼黑中有點發灰,讓人看上去更加有了一種虛無縹緲的錯覺。
他繼續道,話裡多了認真的意思:“少和胡蘭接觸,記得你是鋼琴組的人,不歸她管。”
齊老大的話聽得我有點雲裡霧裡,但是想想那個叫胡蘭的女人,之前對我的壞態度,不管是因爲什麼,我都還是要感謝齊老大的。
至少自己也被化進組長的護短範圍內了啊!
我心生感動連連點頭,就更加情不自禁的狗腿起來。
“齊老大,要不要我送送您啊?要不東西我來
拿吧?”
身後東黎在我腦後,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聲,我厚著臉皮義無反顧的看向齊老大。
說笑吧,東黎這傢伙現在反而來槽我,剛剛狗腿的好像不是他了似得。
齊老大揚手一揮,“不用,我走了。”
目送他消瘦的背影,才發現齊老大的肩膀有些習慣性的微微駝著,雖說不難看,但是卻和東黎口中,那個應該是春風得意的少年天才,有些違和之感。
“齊老大拜拜!”
東黎杵在我身後,遙遙的送別了一句,但我卻已經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歡欣的意思。
我將辦公室的門關上,這一次記得將門關好了。
然後雙手環臂懶懶的轉身看著東黎,將他那張有些娃娃臉的臉上,滿是飛揚的神色,一雙眼睛都因此亮晶晶的了。
我戳穿他:“齊老大剛剛纔走,你就這麼高興?就不怕他知道?”
東黎呲牙一笑,“這你就不懂了伊伊,齊老大的氣場簡直碾壓別人,和咱們長時間在一個空間中,能舒服自在了纔怪呢!”
“算了,那你剛纔還說一起去吃飯。”
我翻了個白眼,沒有管他自顧自的坐下,心底卻不禁輕快起來,還是感念於剛剛東黎幫我說話的事。
他雖然看著人不怎麼靠譜的樣子,但委實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並且義氣而好心。
“我不是想著幫你解圍麼,順便讓你能有多一點的機會,趕快和我們齊老大混熟。”
他聳聳肩,依舊像是忘記了兩分鐘前,齊老大走前囑咐的事情。
長腿一轉,就靠坐在了桌子上,扭身看我。
“齊老大很難接近嗎?”我好奇,眼前浮現起剛纔那張,似乎總是顯得雲淡風輕的冷淡的臉。
東黎又習慣性的揉了揉頭上的一頭亂毛,吸了口涼氣,似乎也在猶豫應該怎麼形容這人,半晌說道:“齊老大這人吧,你看著總是一副性冷淡的臉,事實上也確實挺難以接近的……”
我心跟著一提,然後就見他大喘氣道:“但是一旦屬於齊老大手下的人,他都會護短的,所以放心啦伊伊。”
我長出一口氣,嗔怒的看他,隨即在見到東黎臉上大大的笑容時,動了動脣。
“剛纔……對不起啊。”
“對不起什麼?”
東黎嗯了一聲,有些訝然的看著我,在看到我臉上黯淡的神色時,一下子反應過來。
“哦,你說那個啊……”
“嗯。”我點點頭,“我不是想要騙你或者隱瞞你,而是,是我有些自卑。”
我苦笑道,雙手貼在衣服的縫隙上,來回無意識的摩挲,呼吸也跟著不自主的沉重了兩分。
“我事實上一共就學過三年的鋼琴,並且是我的小的時候,因爲家裡的情況,之後就沒有了繼續學下去的機會。所以……你也應該知道,我能夠進來音樂館,實際上不是那麼完全光明正大的路子了吧。”
東黎點點頭,眼神低垂看著我,眼底有了些惋惜的神色,“但是,伊伊你很喜歡鋼琴吧?”
“你怎麼知道的?”我臉一紅,好奇看他。
“既然喜歡,那不就行了!不然的話,你也沒有必要對看起來那麼‘嚇人’的齊老大,坦白那話。”
他似有所料的伸了個懶腰,轉而自然的岔開了話題。
“不過你就不好奇,齊老大爲什麼要你遠離那麼胡蘭麼?”
我一愣,轉而感激的一笑,他雖然確實是轉移了話題,應該是爲了不想要讓我難堪,提起我不高興的事情吧。
說‘只要喜歡,那不就行了嗎’的人,或許從這一刻開始,已經正式的接受了我。
雖然還是第一天見面的人,但是比起表現上的他來說,東黎更加細心聰明許多。
就像是他眼下拋出的話題,不但不動聲色的將兩人從之前的話題中解放出來,並且正正戳中了我的好奇心。
就如同東黎所說,齊老大臨走前囑咐的三句話中的最後一句,看起來也是最認真的一句,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顧霄都介紹給我進‘後門’的這位,在第七感音樂館中,是這麼兇名赫赫的存在?
不說我進來之後二話不說的被敵對,就連帶著東黎這樣的老人,和齊組長都受制三分。
我狐疑的看向東黎,“東黎,你說我是不是給齊組長惹麻煩了?我和胡蘭老師確實在辦理入職手續的時候,有那麼一些……不愉快。”
話音剛落東黎就滿眼不信的斜眼看我,“只是一些?”
我訕笑了下,沒有否認。
東黎就搖了搖頭,一臉正經的看著我道:“不過你說的不對,胡蘭雖然現在在館內風頭正勁,但是她和齊老大可不能夠相提並論。”
至於是怎麼個不能與之相提並論法,也沒有細說。
但我倒是能夠理解,只要想想齊老大的那一堆履歷傍身,在這個能力至上的世界裡,怎麼也應該是很有話語權的吧。
“但那我也還是儘量遠離一些胡蘭老師吧,我確實不怎麼想要和她針鋒相對。”
我無力的扯扯脣角,眼前又浮現起那女人情緒暴躁的嘴臉。
“你還叫她老師?”東黎聞言不屑的勾了勾脣,“她算是哪門子老師,不過是攀上了枝高枝,被人空間下來的,恐怕連五線譜都識不了,掉個嗓子都跑調的人,根本就只是爲了高層的職務進來的。”
他的話沒有錯,但是那語氣中若隱若現的輕視,還是讓我不禁尷尬的閉了口。
東黎馬上後知後覺過來,他忙看了我一眼,抱歉道:“不好意思啊伊伊,我對她不滿太久了,所以……何況,她跟你不一樣。”
我強笑著揮揮手,“沒有,我明白你的意思,那我就不叫她老師好了。”
尊稱與否,估計在胡蘭看來,都不能夠改變我在她眼裡礙眼的程度,我也沒有必要讓自己跟著難受。
正想著,東黎擡手看了下戴在腕上的腕錶,驚呼了下:“哇,都這點兒了,難怪我覺得這麼餓,走走走,伊伊今天雖然就咱倆,但是我先帶你去約個飯!”
吃飯?
我一頓,隨即擡眼看了下桌上的時鐘,時針分明的指在十一點上。
“這麼早?這,這會不會算是曠工早退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