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派出所裡的時候,心裡一陣茫然。
這怎麼回事啊最近,怎麼感覺哪兒都沒怎麼去,卻三天兩頭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到處跑醫院公安局這種地方了啊?
尤其是警/局這種地方,之前十幾年來連大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的,現在彷彿都成爲熟客了。
就比如眼下這地兒,雖然我之前沒有來過,但卻看著哪兒哪兒都覺得眼熟。
甚至還能夠心態平和的對比一下,之前去過的警局,然後腦補出一個關於‘難道我國所有的警局,都有統一的設計風格嗎?’這種問題來,也算是獨一份了。
忽然有些明白了,傳說中的老油條心態。
“我說這位小姐姐,咱能不能不要發呆了,我知道姐姐您是受害者,但難道不應該正因爲如此,所以才應該積極地懟那流氓纔是嗎?”
負責記我筆錄的,是一個年級看上去很年輕的警/員,留著頭精神的小寸頭,看著還挺神清氣爽的樣子。
這會兒正一臉無奈的,左手握筆,右手拿本兒的勸我。
“啊,哦,那你繼續問吧,你語速太慢了,我想不走神也難啊。”
我攤手,讓自己儘量在身下硬邦邦的椅子上,能夠找出一個舒服些,幫助我緩解痠疼的姿勢來。
最終還是沒有如願,就只能撇一眼,不遠處已經被拷在了牆角暖氣片上的罪魁禍首,忽然就覺得身心舒暢了點。
看來,人類果然還是個靠著意志力支配身體的存在啊……
那年輕的警/員,見我眼神又飄走了,就痛苦的揉了揉腦袋,將筆撂下在了一邊。
“完事了?”我問。
他的眼神帶著點委屈,但依舊十分嚴肅臉的點頭,“算了,就這樣吧,小姐姐你可以走了。”
這就讓我走了?
我瞄了一眼,也和剛開始並沒有太多實質性進展的筆錄,心裡瞭然。
看來這是那我沒辦法了,就乾脆破個例不走這個程序了。
也順便知道,這小警/員多半是童顏那種類型,雖然長得年輕看著跟剛實習的似得,可實際上估計是個老手,至少資歷還是有的,不然的話也不敢擅自做主做這種決定。
這很好,總比碰上真的新人,讓我一個勁兒的浪費時間,多費口舌要好的多。
“那很好,辛苦你了。”
我客氣一聲,然後——一邊將椅子調正一些,一邊換了個姿勢,由正坐變成相對更加舒適自由的盤腿,然後雙眼落在娃娃臉警/員的臉上。
他原本聽了我的話,已經點點頭,頭也不回的伏案工作了。
結果不知道是沒有聽到我離開的聲音,還是乾脆被我的視線盯得不舒服了,就僵硬著脖子擡起了頭。
“臥槽,小姐姐你怎麼還沒走?嚇死了臥槽!”
他當真是被嚇了一跳,大喘氣的後仰在椅背上,擡手在胸口給自己順氣。
我暗自翻了個白眼,膽兒可真是小,心說就這樣還在警/察局工作呢,別是混吃混喝的吧?
但算了,這些都不重要,我想著要說的話,就隨口敷衍了他一句:“這跟我沒關係,估計你是那種什麼易受驚體質吧。”
然後話鋒一轉,“我其實還有點重要的事情,得麻煩警/察叔叔你幫個忙才行!”
“……叔叔?”
他嘴角一僵,重複了一邊我的稱呼,然後在我不善的眼神下,收了表情。
“那你說就是了,如果是合理的事情,我肯定會幫
你的。”
合理啊……那肯定合理啊。
我見他答應了下來,就微微斂去了自己臉上的笑意,不在開玩笑,“你知不知道,就在今天凌晨大概四點左右的時候,就在轄區所在的附近路段,出了一起車禍?”
或許是因爲我確實是問的正經事,又或者是因爲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娃娃臉警/員雖然不解,但還是認真的回憶了一下,接著點頭:“啊,是有這麼件事,你問這個?”
他說完,接著恍然,“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受傷者的家屬啊,沒有聯繫到受傷者,所以來警局確認的?”
然後又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帶了點不滿。
“不是我說你啊小姐姐,你這反射弧是不是也太長了一點啊,這離車禍的時間都已經過去快半天了,你怎麼纔想起來來警/局詢問?”
接著卻又忽然想到什麼,自己否認了自己,“也不對啊,你是在地鐵上因爲被流氓性/騷擾,所以纔過來局裡做筆錄的……”
娃娃臉上忽然變成了驚恐臉,他扶著椅子後退了兩步,不動聲色的滿目警惕凝視著我:“你到底什麼情況?”
得,碰上個傻子了……
我沒有功夫看他自己在這精神分裂,自己左右交戰,就起身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你猜那麼多沒用的幹嘛,我是受傷者的家屬好友,家屬現在正在醫院裡照顧受傷者,所以託我過來警/局查一查,看看有沒有什麼關於肇事逃逸者的信息。”
“哦,是這樣啊……”
娃娃臉警/員懵了一下,接著放鬆下來了身體,可放心後,不知道爲什麼我又能從他眼神中看出一點失望,就好像是覺得自己沒有趕上精彩劇集時候的樣子?
我一陣無語,心說看他這麼脫線,倒還真的是有這個可能啊。
但還是不想,只是都等著他的回覆。
“可是……”
那娃娃臉忽然皺起了眉心,從自己的座位上下來,對著我一招手,然後朝著一個什麼方向過去。
我心裡一定,知道他不會敷衍我了,就跟著他身後走過去。
擡頭看了一眼這間相對獨立的防止,從透明的玻璃望進去,裡面是很多屏幕的樣子,在擡頭看一眼,上面的牌子上寫的是‘監控室’三個字。
這是要帶我看車禍的時候,事發現場的監控吧?
沒想到居然沒有嫌棄麻煩,還真的幫我了,京都的警/察都這麼好嗎?
我挑眉,跟著他推門進去。
監控室裡這個時間暫時沒有人,娃娃臉就坐了其中的主座,他熟練的調整了一下辦公椅的高度,然後轉了個圈看我。
“雖然不合規矩,但看在小姐姐你的份上,我就破例給你看一下監控現場好了。”
又破例?
我心說看在小姐姐的份上,那到底是什麼份啊……
但既然有的看,我自然不會傻到拒絕,就笑起來,正要感謝兩句,結果被娃娃臉一揮手給打斷了。
“誒,你先別謝我,這事說起來跟你說的不太一樣,你可能有誤會吧。”
我一怔,正想問他什麼誤會,他已經動作嫺熟的調出了凌晨時分那個路段的監控攝像。
或許是因爲時間離現在還不算太遠,又或者是他業務熟練,總之畫面一閃,凌晨時分格外寂靜冷清的馬路街頭,就漸漸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章鄭叔叔!
我一眼就給認了出來
,同時也留意到周圍的環境,雖然十分的安靜,但實際上並不是一個人都沒有了,除了車輛之外,也有些早起的人多是老年人。
再加上現在的季節,也已經不是寒冬臘月的時候了,所以天色也並沒有完全暗的像是黑夜一樣,反而是天邊隱有亮光。
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纔剛剛五十上下的章鄭叔叔,就顯得格外格格不入和突出了。
我一下子就被抓住了注意力,心想估計那個讓人心痛的時候,很快就要到來了,一邊不忍心看下去,又一邊催眠自己,幸虧來看的人是我,而不是唐果或者唐三彩中的一個。
就強迫自己調整了下心態,也不在趕著問娃娃臉剛纔說的誤會是什麼,而是靜靜的等待著看下去。
果然如同我所料的那樣,畫面不過是過去了三四分鐘,章鄭叔叔已經等完了一個紅燈,朝著對面走了過去。
而幾乎是與此同時——
一輛正在正常右拐行駛的白色兩箱小轎車,就這麼突然出現,並且與章鄭叔叔的血肉之軀,撞在了一起!
那白色小轎車的車身晃了晃,因爲慣性而衝出了幾米之後,才猛地停了下來。
兩分鐘後,那輛小轎車的車主,似乎在經歷過巨大的驚慌失措後,終於穩住了心神,能夠支配了自己的行爲。
於是白色轎車,在打著火後逃也似的開走了,徒留下一片甚至算不上完全狼藉的現場在原地。
我看著一頭倒在地上的章鄭叔叔,沉默了下來。
“這個就是我剛纔就想跟你說的,事發現場跟你說的並不一樣,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娃娃臉有些疑惑的聲音,與此同時一併響了起來。
他繼續解釋道:“雖然肇事車輛,確實是在肇事後逃逸了,但據120急救中心那邊的接線員說,當時撥打了急救電話的人,正是在肇事車輛停在原地的兩分鐘這個時間段裡,打來的電話。
所以也就是說,實際上,打了120的人,正是撞了受傷者的車主本人。
而我剛纔想讓你看的,其實是……比起肇事車輛違規撞上了受害者,視頻中記錄下來的,反而好像是它在正常行駛的中間,和突然加速的受害者,被迫相撞了!”
他的話幾乎沒有絲毫保留,甚至像是害怕我看不懂視頻一樣,給我從頭到尾,將重要的幾個點,講述了一遍。
而如果依據他的話來說,章鄭叔叔的受傷與肇事車輛之間責任的輕重比例關係,則會有一個幾近顛覆性的變更了!
怎麼會這樣……
我有些迷茫,耳邊仍然清晰的回想著,唐果筋疲力竭時那句咬牙啓齒的恨聲:“撞了他的人,根本就是受唐和生指使所下的手!”
她絕對沒有騙我,並且根據我對唐果的瞭解,沒有絕對把握的事情,她是不會用這麼肯定的語氣,輕易做出結論的。
那麼同樣的現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或許能夠立刻解密的人,只有正在重癥監護室裡昏迷中的章鄭叔叔,以及——那輛肇事逃逸的車主本人而已了!
我咬咬牙,擡手拉住娃娃臉警/員的座椅椅背,伏下身認真懇切的拜託道:“警察叔叔,請你一定一定要幫我這個忙才行!”
“什麼忙?”他一愣。
我因爲剛纔所看到的出乎意料的信息,到現在也沒有緩和過來自己緊張的心跳,一顆心不斷地沉下去。
只能從擠出一句:“幫我們把那肇事的那人抓回來!拜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