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我一驚，將剛纔的那些小心思，一下子給拋去了腦後。
集中注意力聽著顧霄都接下來的話，就連一邊的陳栩，也微微側了目。
而顧霄都顯然沒有理會他，他將自己身上沾滿了寒氣的外套，放在衣架上掛好，隨即搬了一隻凳子，坐在了我的牀邊。
“伊伊，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過，我們之間有誤會，我一定會像你解釋清楚，證明一切的嗎？”
“啊，我記得。”
猝不及防於他將事情，就這麼給放在了明面上講出來，我有點尷尬的點了點頭含混道。
顧霄都卻渾然不覺這些似得，見了我的肯定，他的笑眼就更加的燦爛了些。
“我今天親自出去跑了一天，到了剛纔才總算是在今天過去之前，理順了一些麻煩。”
“麻煩？你遇到什麼麻煩了？”我有點緊張。
顧霄都擺了擺手，“不是你以爲的那樣，而是……”
他忽然三下五除二的從自己的西褲褲子口袋中，摸出了幾張被疊在一起的紙張。
看起來當時很匆忙的樣子，所以紙張的摺痕並不整齊，而是隻是爲了能夠快速的將東西放進口袋裡去。
顧霄都將紙張展開，大概的拍了一下先後順序，然後遞在了我的面前。
“你看。”
這是什麼？
我疑惑的將他手中的紙接過，大概的掃了一下上面打印的字跡。
一開始還是有些一頭霧水，隨即在看清上面內容的那一刻，我一下子靜下心來。
這是——
“這是胡蘭對我們顧家，所造成的財產和名譽上以及人脈信譽的損失，比我想象中還要嚴重一些，雖然不至於傷到我們顧家，但是仍然是讓人有點頭疼。”
顧霄都的目光在提起這話的時候一冷，隨即無所謂的道：“主要是背地裡使招的東西有些多，然後比較零碎和繞了一些彎子，所以今天我纔拿到這份統計。
然後我覈實了一邊，又跟京都那邊聯繫了一下，最終確保無誤。”
話裡輕鬆的似乎不是在說自己家裡，受到了多大的損失，受到了什麼樣的傷害。
而僅僅是我遭遇了這麼一件事情，雖然有些不愉快但也僅限於此而已。
我不由擡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見他在對我說這些的時候，仍然是眼裡帶笑的樣子，不像是作僞。
就越發是對他捉摸不透起來，但是自己也顯然不會我將時間和精力，放在琢磨這件事上。
我將第一張紙身上列出的表格裡的一條條損失看完，然後又看第二頁，然後是第三頁，直到第五頁的最後纔算是結束。
這上面足足五頁紙的損失統計，從第一條開始，就都是讓普通人足以心疼的恨不得獨當重來的程度。
而這五頁紙上的每一條，都沒有隨著數字的增進，而嚴重珍貴的程度減輕。
……這，看到這麼一份東西，顧霄都他是怎麼還能夠做到面不改色的？
不，他甚至還不是面不改色，而是眼帶笑意！
我震驚的將手中的紙張放在了一邊，看著眼前的男人，更加困惑不解起來。
“這些……你們居然真的損失了這些？”
“對啊。”
顧霄都聞言無奈的點了點頭，隨即視線落在了我放在一邊的紙張上，眼底露出一絲可惜和冷淡。
“尤其前三張根據顧家的規定，在老爺子百年之後，悉數由我繼承。”
除了那一點點的可惜之外，平淡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你……你是不是太……”
我磕絆了一下，想要說他，又知道對於顧霄都這樣含著金湯匙出聲的人，又家教不同，處理和麪對這些財務時候的態度，自然和我們這些普通人是不同。
就將那話又咽回了肚子裡，腦內有什麼一閃，忽然意識到：“不，你剛纔說，這些全部都是顧家的損失，甚至其中一大半都還是以後由你繼承的家族產業？”
“是這樣。”
“那……”
我頓了頓，看著他不曾動搖過得雙眸，忽然渾身一鬆，垂下了頭去。
“……對不起，或許我之前確實誤會你了。”
顧霄都卻忽然慌亂了下，他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幹脆利落的，明白他確實沒有傷害過我的事實。
他看著我，猶豫了下，擡手在我的肩頭撫摸了下，安撫道：“我不是想要你的道歉，我只是，只是想要能夠和你重新開始，好好的相處。”
顧霄都的聲音一頓，再開口就愈發滿是真誠：“比起我損失的這些玩意兒，伊伊，我更害怕的是你的誤會，你的仇恨。
我不想要你從此……不再理我。”
他的示弱和他此時袒露出來的心意一道，徑直的擊中了我的心臟。
這段時間以來的委屈，痛苦和背叛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化爲複雜的情緒讓我的鼻樑一酸。
我看著身前明明一米八幾的高大男人，此時微微垂下的精緻面龐上，極力掩飾的脆弱情緒。
眼眶終於溼潤起來，我想了想，僵硬的擡起雙臂，試圖抱一下他。
“不是朋友嗎？我們以後好好相處吧？”
“……好。”
我壓抑住聲音字尾因爲隱約的哭音兒而帶來的變調，在手臂即將觸碰到顧霄都肩膀的一瞬間，被人從身後攔了一下。
“你幹嘛？”
我蹙了眉，轉頭果然看到是陳栩的一張臉，黑的比鍋底還要不如。
他身上病號服的領口被煩躁的扯開了兩顆釦子，露出明顯的鎖骨，領口的衣服布料都有些褶皺起來。
陳栩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視線卻自始至終都吝嗇於給顧霄都一眼，淡漠道：“我勸你在表態之前，好好的確認一下事實，免得下一次又要反覆再來一次。”
他不留情面的嘲諷，讓我的心神一顫。
……難道，我在陳栩的眼中，就是一個這樣的女人嗎？
沒有主見容易被人蠱惑，只是一次一次重複著相同的，本來不應該犯下的錯誤。
甚至，是愚蠢可笑的？
我愕然的看著他，不明白陳栩怎麼會說出這麼傷人的話來。
卻見他說完這話，偏過頭避開了我的視線，顯然覺得事實本就如此。
我氣得有些發抖，
想要跟他將話一道說個清楚，又忽然意識到一邊的顧霄都還在這裡。
深深的吸了口氣，將情緒壓在心底，失望的看了一眼陳栩的身影。
之前忍下的淚水，這一次卻因爲從未有過的委屈受傷感，一下子盡數涌出。
我眼前的視線被模糊成了一片，淚水無盡似得沿著我的臉頰滾落，匯聚在下頜的邊緣時滴落。
淚水灼熱落在我的手背上，燙的我不禁將五指蜷縮起來。
我深深的埋著頭，想要將眼淚忍耐回去，卻終於是失敗了。
肩膀被一隻大手安撫性的撫摸起來，我心裡明白這手的主人是顧霄都，心底卻不知道爲什麼反而覺得一陣空落落的。
讓我一陣窒息似的難受。
陳栩……果然還是看輕我了。
我的努力，還有這些天的一切，就這麼輕輕鬆鬆的，甚至是原因不明的，在這一刻化爲了空虛。
我一瞬間有些茫然起來，不禁就開始想象自己究竟爲的什麼？
僅僅是因爲最初的那一點心動？
還是因爲這個一而再再而三救了我的男人，讓我在生命的關鍵時刻，再也無法將他割捨？
我不知道，努力去找也找不到想要得到的答案。
“伊伊，不要難過了，他不理解你是他的問題，你不應該爲此弄壞自己的身體。”
顧霄都的聲音越發多了兩分溫柔，帶著感同身受的憐惜，“尤其你的傷是我們中間最嚴重的，醫生說過了要保持心情的愉快，你也不想好的慢，對不對？”
我哽咽的點點頭，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卻忽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下一刻，門被人‘砰！’的一聲大力甩上。
“……是，他走了？”
我將頭靠在雙膝上，闔著雙眼確認道。
顧霄都似乎遲疑了一下，最終知道沒法不說實話，“嗯，走了。”
“……這樣啊。”
淚水順著衣料將我的膝蓋一點點的浸溼，我飛快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跡，紅著眼睛擡起臉。
若無其事的衝著一臉擔心的男人笑道：“奔波一天了，很累了吧？”
“我沒有什麼，主要是伊伊你今天……”
他一怔，隨即忙道。
我淺笑著打斷他的話，“我明白，那，晚安吧？”
顧霄都的眼神一愣，接著明白過來我的意思，他看了看門口的方向，然後收回視線，答道：“……好。”
我批了衣服起身洗漱，推開衛生間的門，就聽身後的男人，似乎猶豫了一下。
聲音低沉：“伊伊，不要勉強自己笑了，比起眼淚，你含淚的笑容，更讓我心疼。”
“……晚安。”
我腳步不停，沒有回頭沒有回答他，腰背挺拔的走進衛生間，又將衛生間的門關上。
迎面洗手池前的鏡子，倒映出一個滿身狼狽的女人。
她面容姣好的臉上，卻因爲淚水的浸溼，而雙眸泛紅。
我扯了扯脣角，鏡子中的人跟著露出了一個痛苦的笑意來。
“陳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