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栩推著我一路路過兩側(cè)冷冰冰的禁閉室,金屬特有的隔絕感,讓我在這個本來就溫度很低的空間內(nèi),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許是察覺出我的不對,他在我的肩頭安慰的撫摸了兩下。
掌心略微灼熱的溫度,讓我回過勁來。
我抿著發(fā)乾的嘴脣,將後背牢牢的貼在了椅背上。
似乎是有些掩耳盜鈴的意思,可身處這種地方,讓我格外珍惜能夠和身邊人汲取溫暖的可能。
這讓我得以說稍微安下心來。
我的視線掃過兩邊,裡面的場景卻什麼也看不到,甚至就連聲音也寂靜無聲。
爲(wèi)什麼會這麼安靜?
這裡不是拘留室纔對嗎?
我想起方纔進來時,金昔認真的囑咐不要太吵,還是依言沒有將這話問出口。
“到了。”
陳栩忽然道,隨即就停下了腳步。
我坐在輪椅上擡頭一看,見自己已經(jīng)停在了一間幾乎算是密閉的門口。
陳栩?qū)⑹种袆偫u拿到的鑰匙插進了鎖眼裡,輕輕轉(zhuǎn)動後‘咔噠’一聲,緊接著就顯示出了密碼鎖的小屏幕。
我看著他穩(wěn)穩(wěn)的輸入那幾個剛剛的來得數(shù)字,只覺得現(xiàn)在的監(jiān)禁室難道都這麼高級了?
眼前視線就一花,緊跟著門打開了。
完全和外界隔離的房間不大,簡單的拜訪了一張牀和一套桌椅。
沒想象中的破敗,甚至很乾淨(jìng)整潔,乾淨(jìng)的讓人有些心慌起來。
視線觸及到蜷縮在牀上的那個人時,我驟然滲出了一背冷汗!
——穿著類似囚服的高挑女人,比上一次見她時,近乎要瘦去了一小半!
頭髮枯草一樣的披散著,原來就不胖的身體瘦的脫了相,朱橙就這麼蜷縮著捲成一團。
聽到我們進來的聲音,她也不反應(yīng),而是很麻木似的動了動眼皮,又闔上。
……朱橙怎麼變成了這麼一副鬼模樣。
這樣頹然的朱橙,居然會有躁鬱傾向,有攻擊性?
我忽然想起在第六感餐廳裡,遇到的那個飛揚跋扈妝容精緻的女人,心裡一時間愈加五味雜陳。
陳栩在身後緊了緊握著我的手,輕輕的捏了捏,小聲道:“別怕。”
我點頭,躊躇了下叫她的名字,“朱橙。”
朱橙一僵,背對著我們的身影隨即略微動了動,卻始終沒有回頭。
半晌,她扯了嘶啞的嗓子,狐疑道:“姚伊伊?”
我在一瞬間感覺到陳栩附在我身上的手,緊張的驟然收緊。
我心裡明白他這是將金昔的話放在了心上,警惕朱橙會不會失控。
我乾嚥下,冷靜的道:“是我,好久不見。”
女人乾瘦的身體剎那間僵硬在了原地,她的肩膀有些微微的發(fā)著抖,隨即緩緩的一點點從牀上坐了起來,轉(zhuǎn)身面對我。
四目相對,她的瞳孔震顫的厲害,幾乎就要失去控制的樣子,但終究是沒有。
“你來幹什麼?看我死了嗎?”
她陰冷冷的怨憤道,殊不知自己的聲音因爲(wèi)有氣無力,而顯不出半點的狠勁,只讓人看出她毫無底氣的心虛。
我的視
線掠過她乾瘦的青筋凸起的脖頸,最終上移停留在了朱橙的臉上。
那是一張蠟黃的臉,明明五官沒有太大變化,但看起來卻像是老了十歲。
而我清楚的知道,這顯然不是因爲(wèi)她沒有化妝,帶來的改變。
這麼看也算是個可憐人。
“這個男人是誰?呵,你這麼快就又搭上新男人了,可惜東黎那個蠢貨還不知道自己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了吧,讓他之前還維護你這個賤人!”
她留意到了一邊的陳栩,忽然領(lǐng)會了什麼,眼底一下子有了歇斯底里的恨意。
……真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我在心底將自己之前一瞬間的動搖心酸,狠狠地罵醒。
也就不再跟她廢話,也不擔(dān)心她會怎麼樣我,仗著身邊有陳栩在給我撐腰,就直奔主題。
“我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告訴我胡蘭籌謀這事,有多久了?”
“有多久?現(xiàn)在問這個還有必要嗎,反正她早就得逞了,我也無法翻身了,而你……”
她初聽到胡蘭這個名字一怔,隨即臉上神情變換不停。
目光復(fù)雜的在我身下的輪椅上一頓,然後深深的看了看我被毛毯嚴(yán)嚴(yán)實實蓋住的雙腿。
“而你這麼和她爭,也不就是撿回了一條命,這雙腿廢了吧?”
最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將滿目的恨意壓下,化爲(wèi)一個愁苦到了極點的慘笑。
頹然的散去了剛纔一身的精神,重新坐回了牀上,抱膝縮在了角落裡。
估計是誤以爲(wèi)我的腿癱瘓,甚至是截肢之類的程度了吧。
她跟著胡蘭的時間長些,總會對胡蘭有些我不知道的瞭解。
這樣先入爲(wèi)主的誤會,除了因爲(wèi)眼見爲(wèi)實之外,恐怕也是因爲(wèi)知道胡蘭究竟打算怎麼對待我的事。
我沉默了片刻,眼見著她又要變回之前那半死不活的狀態(tài),有些焦急起來。
陳栩想了辦法給我提供機會,我不能就這麼讓機會硬生生的浪費在我面前!
可,要怎麼說才行呢?
我看著有些恍惚的朱橙的側(cè)臉,忽然心裡一動,鬼使神差的開了口,唸叨起一個名字:
“你知道東黎這些天以來,跑了十多個城市,就是爲(wèi)了滿世界的給你找一個,願意接下這個棘手案子的靠譜辯護律師嗎?”
話音落下,猶如一顆石子,被投入了波瀾不驚的死水之中。
我儼然見著那個剛纔還滿臉?biāo)阑业呐耍痼@的擡起頭來。
她滿目錯愕的看著我,失聲道:“你,你在說什麼?”
“你聽到了,我不喜歡重複。”我沉聲。
她的臉色就驟然變得煞白一片,乾裂的脣顫抖起來,眼前一朦。
下一秒,熱淚洗面。
“你騙人,我,我那麼對不起他,他恨我還來不及,怎麼可能還會管我!”
滿嘴的不信卻止不住話中的哽咽。
“他是不該管你,可惜……”
“什麼!”
我嘆口氣,“畢竟夫妻一場。”
朱橙一鯁,然後徹底崩潰,扯著牀單嚎啕起來。
我靜靜的等待著她平復(fù),耳邊傳來陳栩壓低的耳
語聲:“你怎麼知道的?”
“嗨,我這不是自由發(fā)揮了一下嘛……”我心虛的悄聲解釋。
心想我怎麼知道東黎怎麼想的,爲(wèi)了打動你,當(dāng)然是怎麼深情感人戳人淚點怎麼說了。
反正聽陳栩說,東黎這段時間也確實是在有忙這件事。
過了會兒,朱橙的哭聲漸緩,她擡起頭來,眼睛紅腫著哽咽問我:“姚伊伊,你怎麼會願意讓東黎幫我?”
……這女人真是沒救了。
我沒想到她會問的居然是這個,一時間啼笑皆非起來,在心裡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見她還眼巴巴狐疑的看著,想了想,扯過陳栩的衣袖,宣誓主權(quán)一樣將手挽在他的臂間。
身邊的人一僵,隨即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而剛纔還哽咽著的女人,已經(jīng)止住了嗚咽,睜圓了一雙眼睛。
“你,你們果然有一腿!虧東黎還這麼……”
居然還開始替東黎抱不平不值起來。
我頭大的爲(wèi)了防止她繼續(xù)滿口胡說八道下去,擲地有聲:“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
陳栩淡淡一笑,“你好,我叫陳栩。”
我頓時悄然鬆了一大口氣, 明白陳栩這是肯幫我演一演了。
“你居然有未婚夫了……不,你什麼時候有了個未婚夫?那東黎?”
朱橙眉心緊蹙,牙齒咬著乾裂的下脣費解道。
“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我和東黎的關(guān)係從一開始就是你和胡蘭編造得了?”
我氣急反笑,咬著牙冷笑著責(zé)問。
這女人還真有意思,這會知道了東黎沒有放棄她,居然將自己做過的錯事忘的一乾二淨(jìng),裝起盛世小白蓮來了?
可惜她有這個念頭,我還有法律卻都無法放過她。
我壓了壓心底積壓的火,重新平靜的解釋道:“我和陳栩幾個月前就已經(jīng)訂婚了,我們感情很好。”
從我到第六感工作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滿打滿算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幾個月前的婚約,自然不是隨便冒出來的搪塞她的人了。
她還半信半疑的兀自看著陳栩,見他自然的點頭,眼底的恨厭頓時一併煙消雲(yún)散了。
卻沒有什麼愧疚悔恨的後續(xù)。
我看的分明,心底冷笑一聲,面無表情道:“現(xiàn)在你知道誰纔是真是害了你的人吧?關(guān)於胡蘭,你真的想要任由她‘功成身退’,逍遙法外的享受一切嗎?”
“我……”
朱橙的瞳孔一縮,下一刻化爲(wèi)鋪天蓋地的不甘和怨恨重新席捲而來。
“當(dāng)然不了!可那個老女人她狡猾又會算計,你不也只是從她的手上撿了條命回來的嗎?”
我攥了攥拳,有意要激怒她:“你就這麼害怕胡蘭?寧願自始至終都做一條哈巴狗?”
“我沒有!”
朱橙臉色發(fā)青,目光與我僵持幾秒,到底敗下陣來。
“你,你問吧,我雖然知道的不多,但是一定知無不言。”
有了這句話,我像是卸去了渾身的力氣,大腦卻興奮的不行。
我勾脣笑了笑,“我要問的,你肯定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