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就先算了,不過你們能不能誰先跟我解釋清楚一下,章鄭叔叔到底跟老唐王,不,老頭子有什麼恩怨啊?”
我說著說著,在看到唐果眼底不善的目光時,識趣的改口了稱呼。
然後補完:“爲什麼老頭子這麼視章鄭叔叔爲眼中釘?”
這話一問完,唐果和唐三彩就都有了一瞬間的尷尬,我摸不清情況,一臉茫然的等著誰至少給我解答一下。
空氣中就有了一個短暫而詭異的沉默,知道一直有些寡言的章鄭,嘆了口氣擡起頭來。
他的眼神帶著些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看著的人都有些難過起來。
“這件事情就說來話長了,一直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
章鄭將自己衣服的長袖挽了上去,露出了自己的左臂,一直到將整個肩膀都漏了出來的時候,他才轉過身示意給我看。
“你看這裡,伊伊。”
我好奇的依言看過去,臉色就有點難看了。
中年男人流暢而有力的手臂上,卻有著一道從肩胛骨的位置延伸出來的傷疤,一路順著手臂蜿蜒而下,最終附著在了左臂手肘的位置。
傷疤一看就是已經過去了很多年的樣子,可即使是過去了這麼久,卻依然帶著些慘烈赫然在目。
可想而知當初在受傷時,這是一道多麼可怕的傷口了,幾乎將章鄭削去了一般臂膀。
“這是?”
我就有了些小心翼翼的問,我不是瞎子,不可能在看到這麼一條刺目的舊傷時,還不明白當初可能發生了多麼嚴重的事情。
章鄭的臉上掛著無奈的笑,將自己袖子重新放了下來,蓋住了那一道讓人觸目驚心的傷疤之後,他似乎胡又成爲了那個樂呵呵,看起來還有些好說話的普通父親。
而在這間房間裡,除了我這個外人之外,還有著他的兩個孩子。
即使我沒有特意去看,也留意到了在章鄭傷口露出的時候,唐果的臉上有多麼心痛的表情。
而當事人本身卻笑著風輕雲淡的解釋了一嘴:“這是當年我換來得以和小果媽媽結婚的條件。”
什麼意思?
潛意識裡似乎有所明悟,我吃驚的扭過頭去對情緒相對平穩的唐三彩求證,他看著我緩緩的跟著點了頭。
“這麼多年下來,即使是大夏天的烈日之下,我也依然會穿著長袖,將這道疤痕遮擋的嚴嚴實實,擔心會嚇到看到的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道疤痕的存在,幾乎是時時刻刻在嘲笑著我,嘲笑著我的愚蠢。”
絡腮鬍男人的臉上,帶著一種悲憤的兇狠,就如同他話中所說的,他是真的不想要看到它。
可是下一句話,卻是讓人語料不及的峰迴路轉。
男人的聲音低的幾乎聽不清,“可在曾經的時候,我還拿它當做是我的勳章……”
他擡起頭來看著我,眼底有些讓人難過的溼意,“伊伊,你也覺得叔叔很可笑吧?”
“我……”
我抿了抿脣,卻說不出什麼輕易安慰的話來。
我沒有想到這道意想不到的疤痕,會讓一個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險些崩潰。
他看起來很悲傷,可所說的話,卻基本上語不成意,基本上是在翻來倒去的說著自己的後悔。
我能夠理解章鄭的狀態,對於很多人來說,在面對自己的某些痛點時,
甚至還不如章鄭的狀態。
我跟唐果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確認了意思之後。
我悄然的離開了房間,讓唐果暫時照顧章鄭叔叔,好保證他穩定下來情緒。
臨出門時,記得順手捎帶上了唐三彩,我需要一個知情者,系統的告訴我在唐家,在章鄭叔叔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將房門輕輕的帶上,回身雙手抱臂,“所以是你兩句話就又把我爸給弄哭了?”
這個‘又’字用的巧妙,讓我一下子就有點內疚起來,不好意思想要道歉,又接著反應過來,“喂,你這傢伙真是……還有記得叫姐!”
唐三彩敷衍的道:“知道了知道了。”
然後他左右看了看,最終對於二樓的空間有些嫌棄,對我建議道:“這邊的地方太小,我們下樓說吧?”
下樓?
我跟著看了看,明白了他的顧慮。
二樓的空間確實不算大,以至於不論我們兩個在任何一個房間裡,談話的話都有可能會被唐果房間裡的章鄭聽到。
只是……“一樓不都是一堆破石頭嗎?有地方?”
唐三彩張了張口,聞言像是被氣的噎到,緩了下乾脆先行了一步。
“少廢話,快下來。”
沒禮貌的傢伙……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滿意的撇撇嘴,但還是跟著他下了樓。
樓下卻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沒有朝來時的展覽廳的方向而去,而是帶著我一拐,進了一樓樓梯間後方的房間。
他打開門,裡面露出一間小小的茶水室來,面積不大但看著就給人一種安心的隱蔽。
房間裡面鋪著墊高了的木板,正中間的位置是一個正方形的茶案,當然茶是沒有的。
“坐吧。”
他坐下,衝著對面的位置指點了下。
我點頭依言坐下,看著面前的礦泉水,心想雖然簡陋了點,但至少可以證明他其實是口不對心的性格,所以還是有在照顧人?
正自我安慰了一番,唐三彩卻已經直入了主題。
“伊伊姐,說句老實話,我姐沒有少跟你說過我的壞話吧?”
“啊?這……”
我一怔,他太過直率,讓我反而一時間有點猶豫起來,要不要跟他說真話。
類似於那種,你姐姐不是沒少跟我說過你的壞話,而是乾脆討厭你到不行,找到機會就diss你的程度啊孩子!
眼神飄忽了下,就看到唐三彩露出了個無所謂的淺笑。
“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她討厭我就討厭好了,反正我也一樣討厭她。”
……
“噗,那你還問我?”我鬆了口氣,最害怕決斷別人的家務事了,幸好這次看起來不是。
唐三彩聳聳肩,輕飄飄的接著說:“是吧,畢竟弟弟剋死媽媽什麼的這種事,不生氣才顯得奇怪吧。”
嗯,說的也對啊……
不,等一下!
“你,剛纔說什麼?”
我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卻在看到唐三彩那張和唐果越發相似的表情時,吶吶的住了口。
“不好意思啊,我太吃驚了……沒有想到,原來你和果子沒有媽媽了。”
“沒事。”
對面的人有點冷硬的道。
我心底卻有些慼慼然,回憶起之
前在和唐果同住的一段時間裡,我一直以爲她是父母健在的,而自己曾經因爲自己的狀況,在低落時是不是有過無意中刺傷她的時候?
只是時間不允許我,一點點的自省。
我小心措辭了下,才繼續開口:“能問一下你們的媽媽,是因爲什麼才……?”
“不知道,我姐原來一直以爲她是因爲生我的時候,身體不好所以後續沒有支撐下去,我就也這麼以爲了。”
唐三彩卻沒有表現的太過敏感,我點點頭。
心想難怪他剛纔會說,唐果之所以討厭他是理所應當的,是因爲他剋死了媽媽這種話了。
只是都已經是這個年代了,還說是所謂‘剋死’這種話,估計唐三彩看著沒有什麼,實際上自己的心結很嚴重吧……
我偷偷的瞄了他一眼,越看越覺得這孩子有點可憐。
比之唐果還能夠在他身上發泄‘討厭’,比起章鄭的低落,或許唐三彩纔是對這件事情心理陰影最深的人。
年幼時失去母親的沉重事實,讓他成爲一個將自己塵封起來的人。
“對不起啊,這種話題對你們來說,恐怕會不太好受,但因爲章鄭叔叔那邊……”
我有點爲難的道,唐三彩理解的點頭,“沒事,她已經死了很多年了,除了我爸他有點死腦筋之外,我和我姐都沒有什麼問題了。”
“嗯,但剛纔我們在二樓的時候,章鄭叔叔說的他的那一道疤痕,是跟你們媽媽有關係?”
提起這一茬,我的腦海中那一條猙獰的老傷,還清晰可見,“那條傷現在有什麼後遺癥嗎?因爲看起來,當初受傷的時候,感覺很嚴重啊?”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腿,如果拿我腿上的傷,來對比的話。
恐怕我這連百分之一都比不上吧……
唐三彩搖搖頭,“誰知道當年的事,那時候我和唐果都還沒影呢,不過聽說應該是挺嚴重的,好像當時整條手臂都幾乎廢了。”
廢了?
我一驚,“可我看著章鄭叔叔沒有什麼異常啊。”
我說的含蓄,唐三彩卻很直白的說:“他也這麼說,可實際上你沒有發現老章的左手臂,基本沒有辦法拿重的東西嗎?”
我跟著想了想,發現還真的是這樣,剛纔和章鄭叔叔在一塊的時候,就發現了他似乎一直會選擇使用右手,左手除了必要基本是不用的。
原本還以爲是因爲右撇子的關係,右手是慣用手而沒太在意。
“不過已經不錯了,不是義肢之類的。”
唐三彩淡淡的道:“聽說他當時那一整條左臂因爲傷口太大,救治又不及時都感染了,差點沒了命。”
說起生死,比起我來說,唐三彩卻更加的冷靜。
而之前因爲提到他早逝母親的話題,而動容的他,這會兒似乎又恢復成了那個,平常狀態的唐三彩。
我卻反倒鬆了口氣,心裡明白自己有些自私了。
因爲不擅長面對他脆弱的一面,反而爲此而感動輕鬆。
我有點心虛,擡眼看他繼續問道:“那他爲什麼會受傷的啊?”
意外受傷?
還是遭遇了類似於搶劫之類的情況,然後捨己爲人了?
算算唐果出生前的時間,那個年代應該已經是很穩定的市面了啊,好像上述的情況都說不太通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