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目養神的功夫,身上卻忽然一重,隨即更加溫暖了些。
“謝謝。”
我微微將瞇起的眼睛掙開一道縫,果不其然逮住了陳栩帶著些尷尬的表情。
他正一手把握方向盤,另一隻手從儲物格中抽出一塊大毛毯,單手小心翼翼的蓋在我的身上。
見我並沒有睡,他所幸也就不再小心,轉而給我掖了掖被角,若無其事的說:“都這麼狼狽的樣子了,還能撐住不睡?”
“還不是因爲你也受了傷,我怕要是沒人在旁邊說話提醒你,咱倆在一起翻了車那就慘了。”
陳栩聞言脣角微揚,瞭然道:“說的這麼兇巴巴,事實上是怕我撐不住吧?伊伊,我有這麼弱?”
我懶得理他,“隨你怎麼說。”
我將身體縮進毛毯裡了些,只露出半張臉,透過車玻璃懶洋洋的看著面前燈紅酒綠的街景。
只覺得渾身都懶懶的不願動彈,嘴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道:“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你是怎麼弄出的這一身傷的啊?”
男人沒有開口,沉默了起來似乎不太想說。
我也不急,很有耐心的跟他耗著,陳栩這人吧,真是越來越悶騷了。
明明他在那個關頭救起我的時候,胡蘭已經被他制服了,可是後來身上得來的這一身傷,又是什麼時候呢?
記憶清清楚楚的在我腦海中浮現,最終斷片在了他小心翼翼抱起我的那一秒。
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啊,果然人一有了安心感,就磨滅沒了意志吃不了苦頭了嗎?
我暗自嘖嘖舌,心想即使在下一刻我就兩眼一閉睡了過去,但是陳栩一雙黑沉沉的眼中,那絲疼惜的意思我可是絕對沒有錯過的。
這人怎麼這麼煩人,有點口嫌體正直的意思啊……
“你真就不肯跟我說?是因爲有什麼事怕丟人我嘲笑你?”
我拖著長腔故意刺他,陳栩踩了一個急剎,轉臉面色古怪的看著我。
“我什麼時候丟人過?”
“誒我不就瞎猜猜嘛。”
我心虛的摸著鼻子打哈哈道,就聽陳栩短暫的沉默之後,總算開了口。
“當時我的注意力都在你的身上,沒怎麼留意周圍,胡蘭就被一個戴眼鏡的高瘦男人給救走了。”
高瘦男人?是指的胡蘭的弟弟吧?
“是不是長的和胡蘭有些像?”見他點頭,繼而解釋道:“那人是胡蘭的弟弟,他似乎一直在跟著胡蘭做事,當時抓住我的人就是他,這段時間來也是他在看管我。”
陳栩的眸光一冷,“是他傷了你?”
我下意識蜷縮了下自己的雙腿,毛毯下右手緩緩的撫上了自己的側腰。
之前因爲撞擊產生的錐痛已經緩解了許多,只要不去按壓就幾乎可以忽略疼痛。
“他……雖然抓住了我,但始終沒有傷害過我,我身上的傷,每一處都是拜胡蘭所賜。”
那個已經像是喪心病狂了一樣的女人,抓著冰冷球棒的可怖樣子,是這段不
見天日的時間裡我的夢魘。
“……伊伊,對不起。
“嗯?”
我一怔,撐死身體看著身邊的陳栩,他的臉色比寒霜更冷,聲音裡卻帶了絲不可聞的顫抖。
“胡蘭她死不足惜。”低不可察的音調,讓我有些沒能聽清他的話。
我看著這樣的陳栩有些不自然的將座椅調起來一些,“你的傷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被胡蘭弟弟偷襲的吧。”
陳栩餘光掃了眼自己的肩膀,隨即搖了頭淡淡的道:“不是他,他還傷不了我。”
“那你這傷?”
“是我去救你的途中,遇到了別的糟心的人,拜他所賜。不過……放心吧,他比我可慘多了。”
提到這點,陳栩竟然意外的彎了彎脣角,很是痛快似的。
慘,慘多了?
別的糟心的事,該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插曲吧?
我想了想,沒有多問,接著意識到他的話裡有話,臉上一紅。
“什麼呀,說的好像我多擔心你似的。”
他也不勉強,輕笑兩聲,“再睡會兒,等到了醫院我叫你。”
“那算了,我一般在外人面前睡不著。”
我笑笑,找了個藉口推拒道,心想雖然看起來他沒什麼問題,但誰也說不準有沒有萬一,還是陪著他好了。
這麼想完了,一打眼就瞧見了陳栩微微側了目,看我的眼睛垂著眼睫輕顫。
我茫然了下,隨即猛然意識到出了什麼問題。
說是在外人面前睡不著的,可在這人身邊,我都睡著過幾次了啊!
這麼一想覺得不行,就想解釋下。
“我的意思不是說你就不是外人啊,我是想說我,不,不對,也不是說你就是個外…”慌亂的沒頭沒腦解釋了一堆,也不知道陳栩聽懂了沒。
擡眼對上他含著笑意的脣角,以及似笑非笑的雙眼,就更加尷尬的手足無措了。
孤男寡女的在車上這種密閉空間裡,就算是在遲鈍的人,也會怎麼看怎麼覺得氛圍不對勁吧……
最後泄氣得重新縮回被子,閉眼自暴自棄道:“算了,睡覺睡覺。”
偏生旁邊的那人,不肯給你一個做鴕鳥的機會。
“我明白,伊伊,我一直知道。”
被旁人一句話攪動的心浮氣躁,就這麼裝睡了一整個路程,渾身僵硬到發麻,卻甚至連個埋怨的地方都沒有。
不然難道要跟陳栩控訴,說我自己被他一句輕飄飄的話,惹得想七想八靜不下心來嗎!
丟臉和煩躁驅使我在好不容易到了醫院的時候,陳栩擡手剛在我額頭上一試,沒等叫人,先兔子一樣躥下了車。
“小心腿傷。”
適時的提醒還是晚了一步,雙腳落地的瞬間,疼的我臉色發白。
兩腿明明是自由的,卻無論如何也賣不出一步,更不想回去車裡,留在原地徹底地進退兩難了。
“你是打算和你腳下的那塊地,培養培養感情嗎?”
陳栩下了車,靠在車窗邊長身獨立的看著我,順便調侃道。
“我,你還說什麼風涼話啊!”我一氣,腿上不
知不覺用了勁兒,立刻倒抽了一口涼氣。
陳栩微微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長腿一邁朝我走過來。
“勾著我的脖子。”
他彎下腰,將一手放在我的兩手膝蓋後,一手在我的腰間一頓,隨即轉移到了肩膀的位置。
“幹,幹嘛啊,不用了吧……”我臉一紅,錯開了陳栩的眼睛。
“你不勾著我,我抱不了你。”
我一下意識到,是因爲我腰上的傷的關係,陳栩應該是看出了我的爲難,所以決定當個人肉轎子了?
即使是這個時間了,身邊依舊不時有病患家屬或者醫院職工,來來往往的穿行。
已經有路過的人,不經意的瞄我們一眼了。
我想拒絕,想起自己的腿,還是無奈的默許了。
“知道了。”我將手臂勾在陳栩的脖子上,他微微一施力,就已經將我給抱了起來。
我心臟一跳,轉念想起陳栩還傷情不明的肩胛骨,不敢隨便亂動,以免牽動了他的傷處,只能乖乖的安定下來。
陳栩看起來似乎很清瘦的人,但力氣很大,即使承載著另外一個人的重量,他的懷抱也依然很安穩。
“圈穩了,我們去急診樓。”
他告知一聲,就朝著某個不知名的方向走去,步子邁的很大,但不知道是不是估計我的關係,每一步都走的很穩。
周圍人或是帶著戲謔或是稀奇的目光,讓我臉上一陣陣的發燙,躊躇了會兒,將臉埋在了陳栩的肩窩處。
雖然因此能夠不用看到周圍的人,卻沒想到顯然帶來了別的問題。
這樣的距離,讓我能夠清晰的感知到陳栩身上,哪怕是一呼一吸,脈搏的跳動,都透過了衣料和薄薄的皮膚,傳遞給了我。
我的臉愈發的燙,此時才覺察出和大多數的男人一樣,陳栩也是體溫偏高的類型。
鼻端是陳栩若有若無的淡淡氣息,沒有多香卻絕對不難聞,和我的鼻息混在一處。
陳栩的腳步卻忽然停住了,我一怔,擡起頭來順著陳栩視線的方向看去——
不遠處十幾步開外的地方,站著一道高大的人影。
鼻青臉腫的像是豬頭一樣,讓人幾乎無法辨認出這張臉原來的樣子,只能憑藉那一雙未語先笑的雙眸認出他來。
“顧霄都……”
那個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將全部求生希望寄託在眼前這個人身上時,狠狠的給了我一記耳光的男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臉色猛然一遍,上下打量了下顧霄都。
他穿著一件合體的休閒西裝,只可惜原本的質感被西裝上撕壞的口子,給破壞的分毫不剩。
裡面的棉T,領口不知被誰扯開的變了形嗎,兩邊膝蓋上都是泥濘。
再加上額頭的淤青和嘴角已經乾涸了的鮮血,看起來頗有些慘不忍睹的樣子……
等等,慘不忍睹?
我驟然驚醒臉去震驚的看著,那張離我不過兩掌距離的好看俊臉。
沒等我疑問出口,陳栩冷淡的臉上,忽然勾起了一個心滿意足的淺笑。
“沒錯,是我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