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下意識的握住了冰涼的手機機身，我的掌心不覺間已經冷汗淋。
“伊伊，怎麼了？”
東黎有些擔心的問了我一句，我的手指將手機扣得死緊，甚至就連纖細的關節處都一陣泛白。
好半天才緩過來，緩緩地將其鬆開，恢復了原狀。
我淺笑：“沒事，只是這麼一鬧，居然有點餓了?！?
“嘿，其實我也覺得就是剛纔沒敢說，那我們點菜吧，吃點什麼好呢?！?
東黎臉色一緩，翻開了手上的菜譜，開始認真的挑選起來。
我看著他專心致志的側臉，收回了目光，重新投放在手機上。
被鎖屏後的屏幕漆黑一片，映著我臉色難看的樣子，還有不是有意卻一陣泛白的脣色。
不，我不能夠現在就打給顧霄都確認。
且不說我根本就沒有什麼證據，而且就算是他真的將我調查了個底朝天，我又有什麼立場去找他算賬？
……這事，行不通。
腦海中想通這一天後，我的一顆心就逐漸的冷卻下來了，一點點沉入冰淵。
明明不是完全確認了顧霄都的原因，甚至他還是保留著他是有可能，因爲要幫我找工作，所以纔對我做這樣侵犯隱私的事情。
但是我還是不能夠勉強自己的心意，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或許確實是孤立無援的。
“果真，這世上或許除了自己，再也沒有人可以相信了啊……”
輕的幾不可聞的話喃喃而出，讓對面正一心一意，選擇困難癥發作的自然捲男人擡起頭來看我，有些茫然的確認：“你說什麼伊伊，想吃什麼我沒聽清?！?
我頓了一下，隨即釋然的一笑。
“沒什麼，我說今天多點一點吧，我買單?！?
“嗨，你一個新人，第一天來上班還沒有領到工資呢，那多不好意思啊！”
自來卷小麥色的男人，笑的一張娃娃臉都活了起來，手上卻已經飛快的勾選了幾道硬菜。
“那就謝謝你了??！”
兩個人吃完飯，在東黎舔著肚子艱難的走出去的時候，也纔不過中午下班的時間。
我看了看時間，起身結了賬，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打算趁著這個算是寬裕的時間回家一趟。
雖然唐果應該不一定在家，但是還是將那點擔心壓下去，現在的她比起原來，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經歷過什麼我不知道的蛻變，但是至少能夠餵飽自己了。
於是也就免去了後顧之憂，我重新走進第六感的館內，站在盤旋的樓梯前面豎立的碩大指示牌處，想了想最終還是朝著那個標識著公共練琴房的地方而去。
有的事情或許不是我能夠完全左右的，但是至少這件事，我要讓自己更有底氣一些。
深棕色的兩扇大門緊閉，我將門推開，進入了公共練琴房裡。
或許是因爲已經是中午的休息時間了，整間足有兩間教室大小的練琴房，此時空蕩蕩的空無一人。
其間規律的陳列著各式各類的樂器，有我見過的熟悉的，還有叫不出名字的甚
至是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分門別類的陳列在一隔一隔的區間裡，爲隔音和安靜都提供了很好的設施基礎。
我徑直朝著最裡側的鋼琴曲走去，沿途略過隔間裡一架架的鋼琴，最終腳步停在了最裡側，一架平平無奇的黑棕色鋼琴間裡。
這架鋼琴似乎已經有些年頭了，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裡的位置太冷僻，還是鋼琴的原因，我能夠在空氣中嗅到，塵封的氣息。
就如同那一臺在我記憶深處的，喚醒了我童年唯一樂趣的鋼琴。
一樣的立式鋼琴，一樣的深棕色，一樣的因爲年歲而有些微微發黃的鋼琴白鍵。
就似乎又回到了，稚童時期在老師的教導下，練習E大調奏鳴曲的我。
纖長而勻稱的手指上，不著一絲雜物，指甲修剪的乾乾淨淨，帶著些就不曾觸碰的僵硬撫上了琴鍵。
從最初一個音的落下，漸漸地一分一秒過去，生硬的指法逐漸嫺熟起來。
即使是已經遺忘去了記憶深處的東西，事實上卻仍然被身體所記憶著。
最終終於漸入佳境，行雲流水……
“喂！”
肩膀上忽然被人的手打了一下，我的身體立即一個哆嗦，頓時手下發黃的琴鍵亂了調子，發出一連串刺耳的雜音。
扭頭卻見是東黎楞在原地，身上帶著一股風塵僕僕的涼氣，正滿目驚豔的看著我，臉色怪異。
呼吸卻沒有亂，顯然是已經站在這裡一會兒了，而我居然完全沒有發現？
在心底暗自罵了自己一句沒有警覺性，一邊收了手，一拉鋼琴凳子站起身來。
我摸了摸被嚇得‘怦怦’直跳的胸口，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
“您又有什麼事兒啊，好歹敲個門好吧，我要嚇出心臟病了?！?
東黎卻沒有計較我的話，而是目光復雜的在我的臉上流連了片刻，隨即解釋道：“我叫了啊，也敲門了，誰知道你太專注了沒有聽見?！?
說完擡了擡手，將有些發紅的指關節量給我看，意思是他的話所言不虛，你看連手指都給敲紅了。
“好吧……我的問題?！?
被他的話堵了回去，我忽然間想起他之前說的話，頓時眼前一亮，心想不如趁著手感和狀態都在，把事情一道解決一下？
“那啥啊東黎，你之前不是跟我說，讓我在你這‘考覈’一下，通過了才能夠給我分配具體的工作嗎？”
看著他點頭，繼續笑道：“既然你現在過來了，要不要下午上班的時候，就幫我把考覈給考了？”
東黎一臉神奇，“你不知道現在已經什麼時候了？”
“什麼時候？不就是午休嗎？”
我一怔，話說出口感覺不對，將手機掏出來一看，時間居然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五點。
居然已經到了下班的時候了？
“要不是怕你曠工，我也不至於滿音樂館的找你了，腿都快要累折了，才從這裡找到你?！睎|黎抱怨道，目光幽怨的看著我。
我有點不好意思，扣了扣自己的
手指，“抱歉啊，我也沒有想到只是想要過來練個手，居然不知不覺的到了下班的時間了。那……考覈怎麼辦？”
或許是因爲我念念不忘的堅持，原本打算緩一陣再說的東黎，將抱在手中的外套搭在鋼琴上。
隨即深呼吸嘆了口氣，“不用考覈了?！?
“時間不合適嗎？”
“沒有?！彼麚u頭，隨即目漏淺笑認真的看著我：“是你已經通過了?！?
……？？？
“不能耍我?。 蔽移财沧欤S即還是憋不住心底的笑意，上前擡手在他有些消瘦的手臂上打了下，
“嗯，還挺真實的?！?
東黎誇張而應景的‘噝哈’了兩聲，隨即將視線重新投到我的手上。
“其實啊，我在早上剛見到你的時候，就大概猜到了，擁有著這麼一雙手的人，怎麼可能不會和鋼琴擁有共鳴呢，結果，果然如此?！?
我順著他的話低頭，看了看自己勻稱而不過分纖細的十指，以及原本做著和唐果一起的精緻美甲，被我早上出門前，乾脆利落的攔腰剪短。
這是當年在初學習鋼琴的時候，老師給我留下的好習慣。
鋼琴琴鍵沉，不能像電子琴一樣靠指腹用力，而是要用指尖敲擊。
如果不將指甲剪得乾乾淨淨的話，指甲劃過琴鍵時的‘噼啪’聲，就是罪過了。
我笑的眉眼彎彎看他，“今天就讓你傳播一次封建迷信好了，總之，借你吉言。”
東黎得寸進尺，迅速的打蛇隨棍上，“那你是不是更應該請我吃一頓飯了？中午那頓不算。”
“……”
我面無表情，權當做沒有聽見東黎一本正經的胡扯，問出之前忽略的問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聽到鋼琴的聲音了？”
我所在的這地方，難不成還被我玩出‘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境界了不成？
自嘲的嘿然一笑，就見東黎果不其然嫌棄了下，隨即臉上的神色卻略微一收。
“也沒有，這裡下午練習的人很多，說實在的我沒有想到你會過來，還以爲你是受不住中午的插曲，所以沒有支撐住呢……”
或許是已經對我有了些瞭解，東黎提起中午的尷尬事情來時，反倒是沒有遮掩，大大方方的就說了。
“怎麼會。”我苦笑一下，心說果然，就連東黎這樣已經和我認識了的人，也不能夠完全不受胡蘭的影響。
東黎點點頭贊同：“是啊，但是害得我還是差點，就要打電話給齊老大請罪了……”
“那爲什麼又沒打？”
他停頓了下，隨即垂眼看了看身邊那架棕黑色的鋼琴，語氣有些低沉了下來。
“不知道，就是想到齊老大，就莫名的覺得或許我該來這裡看一看?！?
什麼意思？
他走進兩步過去，纖長有力的手指，嫺熟的撫上了鍵盤，像是在撫摸一件陳年不見光的珍寶。
明珠暗投，令人遺憾，卻永遠無法當真忽略掉其中的光芒。
東黎輕聲道：“誰讓這一間是齊老大的練琴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