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
我心頭一跳,立刻反應過來道歉。
不是吧,怎麼唐果唐三彩的媽媽早早過世了,現在連顧霄都都有這麼一段不爲我所知的隱情?
之前實際上想過很多種可能,是不是顧霄都跟他媽媽的關係並不好,就像是陳栩對家裡的感情和態度一樣,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才讓他不願啓齒。
卻從來沒有想到,居然是因爲這種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最不希望的原因……
“對不起,勾起你不好的回憶。”我再次道歉。
顧霄都緩慢的搖了搖頭,“沒有,其實真的已經沒什麼事情了,只是今天是因爲在她面前,所以纔有些。”
有些什麼卻停下了沒有說,我想顧霄都說的她,肯定就是指的貝德了。
可是按照他的意思,好像確實是更在意貝德的想法。
可對於兒子和表妹來說,雖然都是一樣的難過,但畢竟親疏遠近還是顯而易見的,爲什麼……
還有剛纔貝德雖然一瞬間也有些不對勁,但感覺很快就恢復了常態的樣子,反而是顧霄都的不對勁更嚴重和明顯一些。
顧霄都卻沒有讓我猜想太久,他有點低沉但還算平靜。
“她本來因爲媽媽的死,就一直耿耿於懷。對於我來說,恐怕從頭到腳,我最讓她討厭的,就是這個姓氏了吧?!?
討厭顧霄都的姓氏啊,他自然是姓‘顧’的,那麼……
“等等!那麼豈不是說貝律師她,討厭顧家?”我吃了一驚。
顧霄都垂眼看了看我,糾正道:“與其說是討厭顧家,不如說是討厭顧家人?!?
這看起來沒有什麼差別,可實際上差的可就多了??!
我暗想,雖然覺得有些不好,但現在的發展來說,我的腦海中還是不自覺的就腦補出了一場,沸沸揚揚的惡毒婆家人,欺壓善良而勢單力薄的兒媳婦,或許還要在加上一個不爭氣的丈夫……
再越想越不得了之前,我甩甩腦袋,讓想自己迴歸現實。
“冒昧的問一句,阿姨人是怎麼過世的好麼?”
信息還是太少,於是我小心翼翼的說。
顧霄都倒是爽快,他沒遮掩什麼,只是第一次用小勺子,將甜品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我偷偷看了一眼碟子中的甜品,看到主材料是甜蜜的草莓,就忽然小心的在心底呼了口氣。
是草莓啊,那想必它的甜度,應該能夠稍微撫慰一下顧霄都的心情了吧?
他說,“是先天心臟病?!?
居然是先天心臟病。
我可惜的搖了搖頭,這種病是最讓人束手無策的了。
從出生開始,就要心驚膽戰於挽留一個人的生命,就像是一隻易碎的精美瓷器,美則美矣卻那麼的脆弱。
而單單是憑藉目前的醫療水平,顯然還不能讓這種讓人難過的病癥,得到有效的解決。
如果顧霄都的媽媽也是這種病中嚴重的一類的話,說一句有些殘忍的話,能夠在剩下顧霄都許多年之後,發病走到生命的盡頭,似乎已經是這類病人中比較好的了。
可是……
這似乎和我剛纔的腦洞又不太
一樣了啊,既然是先天心臟病的話,那爲什麼貝德要討厭顧家的人???
甚至程度已經嚴重到了,連自家的外甥,都因爲擁有一個‘顧’姓,而連帶著感情微妙了。
這得是什麼程度的討厭啊,連帶著一整家子都討厭上了,簡直是深仇大恨也不爲過啊。
偏偏那位早逝的阿姨,是因爲一個跟旁人八竿子也牽扯不上的病癥去世的。
難不成別是遷怒吧?
我百思不得其解,顧霄都卻像是十分明白我的想法一樣,實際上他向來如此。
“她最後發病,是因爲生了氣,當場就氣的昏厥了過去。”
至於爲什麼生氣,昏厥過後又如何,顧霄都沒有說。
但我仍然恍然大悟了,先天心臟病的病人心臟一向是要更加脆弱非常多的,很多都是不敢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更何況生氣了。
而昏厥過後怎麼樣了,單單聽著那‘最後發病’的四個字,就已經可以窺得一二了。
只是顧霄都在說這句話時,聲音裡忽然不受自控的顫抖——
我似乎也聽得清清楚楚的了。
這種時候作爲一個無法與主人感同身受的外人,似乎除了道歉之外,也沒有太多能夠說得。
我苦笑了下,心想雖然知道了這些,對顧霄都的瞭解就更加深了一層,但似乎也是有點自討苦吃的意思。
早就知道這是人家心中的傷疤,卻還是有意無意的,將其又一次在人前揭破了。
即使這個人是顧霄都,這也是難以承受之痛。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捏著小小的勺子柄,看起來有些不合時宜,卻又莫名的讓人心疼。
“難怪貝律師會是這樣的態度了,我還以爲她是怕你難過?!?
我嘆一口氣,想起後面貝德的情緒轉變,包括在看到甜點時的突變,似乎在這一刻都有了解釋。
有些時候,將自己僞裝的看起來無堅不摧,是比流露出悲傷難過這些感情,要更加困難一百倍的事情。
而貝德,顯然就是這麼去做的。
“嗯,她跟我媽媽雖然是表姐妹,但是從小就生活在一起,兩個人年齡相差的也不小,所以對於她來說,與其說是姐姐,可能還有相當大的一部分程度,是媽媽吧?!?
居然會是這樣,是相依爲命嗎?或許至少在情感上,是相依爲命的吧。
“說起來,她不太喜歡聽我叫她小阿姨或者姨媽之類的稱呼,說是因爲這樣把她給叫老了,可實際上,我也明白?!?
他垂眼,下垂的睫毛因爲眼瞼而跟著顫動了下,聲音有些低沉和喪氣。
“她是害怕聽到這個稱呼,因爲每次聽到,都好像是我在故意提醒她。
提醒她我們兩個人之間之所以會有聯繫,是因爲來自於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我安安靜靜的聽完,深深的暗自嘆了一口氣。
男人恨不得比我高出一個腦袋,但因爲喪氣而垂著頭,挺拔的後背也跟著佝僂起來,看起來,讓人不得不想要上前給他一個擁抱作爲安撫。
我這麼想,也就這麼跟著做了。
動作很輕,卻堅定。
顧霄都的身體一僵,
隨即僵硬的像是一塊石頭,他的手腳都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最終甚至帶了點滑稽的懸在了兩邊。
“伊伊,伊伊……”
他先只是叫了我的名字,可後一聲就有了些許的慌亂和急切。
“嗯?”我擡起頭來,顧霄都的眼神卻在周圍飄忽不定。
怎麼了這是?
我跟著看去,才明白他爲什麼一秒古怪起來。
細長的餐廳走廊,因爲一面是浮雕的壁雕,另一面房間門一一閉緊而安靜,此刻卻安靜的過了份。
“……這個路子,你別告訴我,有人在看著我們?”我試探道。
顧霄都眼神一晃,他點點頭,緩聲:“是有人?!?
我空嚥了下,下意識的小心翼翼的問:“是,陳栩?”
顧霄都微怔,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邁開一步徹底離開了我。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我有點發懵,我看著他即使表面看起來還算正常,可實際上十分反常的模樣。
“那是誰?”
“……是我。”顧霄都眉間微微抽動了下,“小阿姨。”
貝德?她不是走了麼?
我蹙眉,正待要轉身,身後忽然傳來了問句。
毫不拖泥帶水的語氣,此時卻似乎別有深意,讓我的心一下跳了起來。
“伊伊……你們兩個,不是出軌了吧?”
“沒沒沒!什麼呀貝律師,我們兩個是……”
我還沒有來得及,從撞見眼前這樁誤會的人,不是陳栩的事實中感到慶幸,聽了這話先已經要驚得精神離體了,就忙不迭的解釋起來。
誰知話還沒說完,去而復返的貝德先滿面愁容的打斷了我。
“不用解釋了,你們要反省自己,要知道你們這麼做,是非常不靠譜的,對得起自己和陳先生嗎?”她義正言辭的輕斥。
“不!不是這樣的,貝律師我們其實是因爲……”開玩笑不解釋能行嗎?
要真的就這麼被誤會做實了下去,可不得出大事了!
我眼皮一跳,顧不上別的強行解釋起來。
貝德卻不管,她擺擺手深深的長嘆一聲,然後嚴肅臉的在我和顧霄都之間來回徘徊,最終定格在顧霄都的臉上。
“小阿姨?”
顧霄都頓了頓,試探的叫了貝德一聲。
下一秒,貝德修剪精緻而整潔的尖尖指甲,就這麼順著指尖的動作,一併掐在了顧霄都的臉頰上。
“你小子!我是不是說過了不許叫我小阿姨!還有啊,早就跟你說過,不要跟顧家那羣混蛋,學這些壞毛病,結果你居然給我……”
她氣的倒吸一口涼氣,手指毫不留情的用力,將顧霄都的臉扯的都偏了偏,全然不顧他含混不清的阻止和解釋。
我看的頭皮發麻,絕對沒有想到過面前的這麼兩位業內的精英人士,居然也會一言不合就上演了這麼一出鬧劇。
還是在這種公共場合……
若是放任下去,後果簡直越想越糟。
眼看著顧霄都都快要淚眼汪汪了,卻又不敢反抗,我深呼吸口氣,咬牙上前。
“等等!都不許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