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生嘆,青和麟瑩便一同去看磅空。
磅空對青道:“自在天,我知當(dāng)年的事件,很是觸怒你,而後你由於要在人世間修復(fù)心臟,而不得不寄於人類之軀,心下也很憤懣。然這幾十年,我也在還當(dāng)年之因果?,F(xiàn)如今,我和瑩如聯(lián)手,與你惡戰(zhàn),非但生靈塗炭,且會更結(jié)惡果。而你身爲(wèi)三千界之主,自當(dāng)明瞭,如今非亂世之時。不如我們順著天意,將這段因果善意了結(jié)了,如何?”
磅空這段話說得極其委婉。
然而我還是聽出了箇中的威脅。
他的意思很明白。
雖然青覺得自己這些年很受委屈,可是現(xiàn)在磅空和麒麟是一條戰(zhàn)線的。
他們聯(lián)手,未必不能戰(zhàn)勝青,又會把樑子結(jié)得很深。
樑子結(jié)起來的後果,可能是會導(dǎo)致亂世。但是現(xiàn)在天道並沒有輪迴到亂世,如果貿(mào)然引起亂世,可能會給大家都帶來惡果。
所以……
磅空的意思是,這件事就私了算了……
青又怎麼聽不懂?
他倨傲地看著磅空:“你所謂的善意了結(jié),是怎麼個了結(jié)法?”
磅空捏起手訣,食指輕輕一彈。
腳下的大地隨即微微顫動了起來。
片刻,這地上便裂開了一條縫隙。
而那縫隙之中,升騰起了一團雲(yún)霧。
那雲(yún)霧團成一朵花,裡面卻一隱隱藏著金光。
磅空輕輕唸了不知什麼,金光便從雲(yún)霧的縫隙之中照射出來,那霧氣便漸漸散去……
我看到雲(yún)霧之中的竟然是龍馬。
只是此時,龍馬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樣子了。
它一身通透雪白,身上的龍馬鱗翠綠瑩黃,暗藏天機。從前,它是無角的,此時卻是順著鼻樑,長起兩隻極其漂亮的龍角。
而它長長的馬尾,如同流雲(yún)一般在身後飛揚,晃動之間,祥雲(yún)四起。
青和麟瑩都有些驚訝地看著現(xiàn)如今的龍馬。
燕少從前說它長得醜,如今龍頭還是龍頭,馬身還是馬身,卻變得漂亮到讓人下跪。
磅空指著龍馬,對青道:“當(dāng)初你嫌棄它醜陋無形,但經(jīng)過幾番劫難,它已經(jīng)長成龍形,如今它甘願做你的奴僕,認(rèn)你爲(wèi)主。更可貴的是,它的龍馬鱗曾與燕步雲(yún)的龍脈,以及麟瑩的麒麟骨一體,現(xiàn)迴歸它的身軀,已有了佛緣的先機?!?
青不語,只靜靜看著龍馬。
磅空又道:“我知它是使水之獸,與你的神火相剋。然你與它多次交手,也深知它的能力。你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奴僕?!?
青依然不語,只是伸出一隻手,手心朝上。
我不知道他是要幹什麼。
龍馬見狀,卻往前一步,前蹄一曲,跪在了青的面前。
青竟然微笑道:“果然是佛緣已到?!?
我無法參透他們的這些因果佛法,只是大約覺得,青已經(jīng)接受了磅空的善意了結(jié)。
青又對龍馬道:“如今你隨我歸色界之頂,與我共參佛法,我若成佛,你亦成佛,可好?”
龍馬只低下頭,做呈服的姿態(tài)。
青對麟瑩道:“這下,你可以把迦梨還給我了吧?!?
麟瑩手一揚,那粒紅黑相間的種子便拋到了青的手中。
麟瑩冷冷地說道:“只有你在色界重新苦修,迦梨纔可真正從拘束從掙脫,這是我給她下的禁制?!?
青權(quán)當(dāng)沒聽到麟瑩的威脅,他走到龍馬的身邊,斜著坐到了它的背上。
龍馬便緩緩起身。
它看了一眼麟瑩,也什麼都沒說,便邁開了步子。
青回過身,對磅空道:“未曾想幾十年不見,你的修爲(wèi)竟然已經(jīng)達到了這個地步,你早已經(jīng)勘破凡人的界限,萬事都在算計當(dāng)中,自可破麒麟於燕家的詛咒,爲(wèi)何還要等到此刻?”
磅空直視著青,答道:“萬事自有因果,所謂參破,便是因勢導(dǎo)利,順其自然吧。”
青微微一笑,只看了麟瑩一眼,便不再言語。
我覺得氣氛古怪。
青的大意,好像說,其實磅空什麼都能改變,什麼都能做到,但是卻要讓事態(tài)發(fā)展到今天,爲(wèi)的是……了結(jié)麟瑩的心結(jié)?
不過此時,青也不再多說什麼,他只是看著前方,道:“我有萬千變相,時刻在這凡塵輪迴,磅空,將來你我,或許還有一役?!?
說完這話,龍馬已經(jīng)慢慢騰空。
就在我以爲(wèi)他馬上就要離開的時候。
我突然看到青的身體,分離出了一個少年的身影,那影子脫離出了他的主身,便飛向了我。
我看著這影子,和燕平青一模一樣的影子。
他面帶微笑,朝我飛過來,在我眼前停下。
我看著他,我喚他:阿青……
他也喚我:姐姐……
我們的聲音,旁人是聽不見的。
阿青微笑著:姐姐,總有一天,你會收穫屬於你的事業(yè)、你的愛情、你的財富,還有你的人生……
他說:請你記住,這是溼婆的祝福。
溼婆的祝?!?
阿青的嘴角帶著狡黠的笑,他說:待不到五年,溼婆的祝福就會降臨。
說完這句話,他的影子便淡去了。
我再看,這個世界,哪裡還有龍馬和溼婆的影子?
荒涼的大地上,只有磅空、麟瑩、燕少和大師兄。
我隱隱感到,一切都結(jié)束了……
麟瑩卻看向了磅空,她的眼色是冷冷地:“你還有臉來見我。”
磅空淡淡地回答:“正因爲(wèi)沒臉,所以現(xiàn)在纔來見。”
麟瑩閉上了眼:“我已有新主,燕家的詛咒也破,你不必再糾結(jié)了。從此之後,你我便是陌路,你走你的道,我行我的路。”
她說完這句話,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朝燕少走去。
燕少看著麟瑩走來,卻問磅空道:“你是我的什麼人?”
磅空的臉上出現(xiàn)一個淡然的微笑,由於沒有頭髮,倒是顯得他的眉目五官愈發(fā)精緻絕倫。
燕少的容顏,雖然與他有些相似,但總歸是染了塵世的氣息,總覺得是大不相同的。
他看著燕少,道:“你可叫我,太叔公。你的太祖父燕繹,是我的胞弟?!?
他又道:“因當(dāng)年我隨瑩而去,她便賜福讓燕家新添了一個男丁。不過而後由於我與她的芥蒂,害得你們那一支血脈年不過二十七而亡,實在讓我很是愧疚。”
燕少的眼中流出一抹無奈。
他似乎猶豫了片刻,才問道:“那麼……林小瑩呢?”
磅空又道:“林小瑩,不過是一個讓你和瑩締結(jié)契約的媒介而已,也是麒麟骨的未成之時的一個依託所在。如今骨已成熟,麒麟出世,她便是……該回她的地方而去了。”
該回我的地方而去了?
這同樣的一句話,又讓我愣住了。
燕少有些悲哀地問:“她是要去哪裡呢?不是說麒麟是把她吞噬同化了麼,難道她不是還在麟瑩的身體裡麼?”
磅空還未回答。
麟瑩卻先打斷了燕少。
她道:“我只同化凡人的身軀和意識,但此次的骨,不過是形魅而成的假體,所以我不可要她,她應(yīng)當(dāng)是要回形魅所在的陰陽交界去了。”
形魅……
麟瑩在說什麼?
她是說……我是形魅?
我和當(dāng)初那個假燕少一般,是形魅?
燕少全然愣在當(dāng)場。
他若有若無地?fù)u了一下頭,他說:“不……不可能……我是煞的時候,明明知道她是……她是人的……她不可能是形魅……我能感知出來的……”
麟瑩回看了一眼磅空。
她道:“她是縵兒用形魅和他的魂血,三代繁衍而出的,憑你的道行,當(dāng)然是感知不出來的了。”
燕少又是全然茫然。
他隔了許久,才問麟瑩:“你、你可以讓她回來麼?”
麟瑩只看向磅空,她問磅空:“你可讓林小瑩回來麼?”
磅空擡頭,看向了燕少身後的我。
燕少似乎感知到了什麼,他回過身來,可是我看到他的雙眼透過淪爲(wèi)空虛意識的我,尋找了一番,最終還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磅空道:“我可以讓她回來,但她註定不是從前的林小瑩了?!?
燕少問:“不是從前的林小瑩,是什麼意思?”
磅空說道:“鬼魅魍魎,不可轉(zhuǎn)世爲(wèi)人,她可依託某物,修煉百年,重具人形。不過……百年之後,誰還是誰?”
誰等得了百年……
燕少急聲道:“那她之前爲(wèi)什麼是人?你以前是怎麼把她變成人的,現(xiàn)在爲(wèi)什麼不行?”
磅空微微嘆息:“她的祖母,即是我從陰陽相交之界帶回來的形魅,凝了我的魂血,又用秘法,孕育出了她的母親。這種方法看似有用,實則總有它的時效。到某時刻,便會遭遇橫禍,體魄碎裂,重歸陰陽相交界。而後她母親生下她,因她身懷麒麟角,後又被麒麟寄生,故可保持到如今。但……你也知曉,她在近期,已經(jīng)是疾病纏身,龍馬鱗抑或麒麟骨,都已經(jīng)護不住她肉身的崩塌?,摮鍪?,便也不得不拋棄她,因鬼魅魍魎,不可與她一體?!?
燕少的神情之中有一種全然的失落和無措。
他的脣嚅動了一下,然而只吐出一句話:“我不能接受。”
一如當(dāng)初阿冰離去之時,他所說的那句話。
他別過頭去,繼而又說道:“我不能接受……”
他突然擡起頭,雙眼之中盡力穩(wěn)住即將滴落的淚水,他問麟瑩:“她現(xiàn)在在哪裡?她是不是回陰陽之界去了,你可以讓我去見她嗎?”
他幾乎去抓麟瑩的肩膀。
麟瑩只低垂著眼,並沒有同意主人的請求。
她只道:“步雲(yún),你會痛苦,會留戀,只是因爲(wèi)我的角還在你的心臟之中。你與她的情感,全都是依託我的角而生的。這情感是虛幻的,是無妄的,並非真實。田紙菸早告訴過你,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境。你若是覺得難以接受,我可將角中的情感盡數(shù)驅(qū)除,你便再不會有愛著她的感覺了?!?
燕少搖了一下頭,淚終是落了下來。
他搖頭,眼淚接二連三地滾落,他說:“不,這感情不是假的。我和她所有經(jīng)歷的一切,都不是假的。哪怕最初是因爲(wèi)各懷有你的角,才相互吸引,但最後,我們是有感情的,我們是相愛的。我可以接受林小瑩離去,但是我不能接受我們之間的愛是假的。我不能接受!”
麟瑩冷冷地看著燕少:“是麼?這麼說的話,你忘記了當(dāng)初你數(shù)次到林小瑩面前出現(xiàn),她卻忽視你的情形了?”
燕少一怔,麟瑩繼續(xù)道:“你第一次出現(xiàn),我就注意到你了。但是我故意讓林小瑩看不見你。然而我卻暗中用角來引誘你。步雲(yún),所以你纔會一步步淪陷。我不過是爲(wèi)了取回我的角,不斷蠱惑你而已。我知你有可能是我的新主人,但我不想認(rèn)你爲(wèi)主,只想用我的方法取回我的角而已。你現(xiàn)在仔細(xì)回想一番,你的人生,是否從見到林小瑩開始,就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了變故?”
燕少愣愣地看著麟瑩,似乎答不出話來。
麟瑩道:“若不是你的行爲(wèi)出現(xiàn)異常,田紙菸也不會對你出手,將你煉煞。只因她想要通過你,尋到我而已。那些看似在捉拿你的人,其實都是在想要通過你,來捉拿林小瑩而已?!?
“好了,”她不待燕少插話,又道,“現(xiàn)在我來告訴你,爲(wèi)什麼林小瑩不會喜歡秦月天。那是因爲(wèi)田紙菸知道我拿著秦月天的龍脈,雖然我抹去了他的記憶,但他見到我,不自覺就要尋我要回龍脈。所以林小瑩必須全力拒絕他,方可隱藏自己的身份。”
她的手按著自己的心口:“我雖然當(dāng)時能力未恢復(fù)完全,不能出世,但控制自己的骨,還是能做到的。”
一旁的磅空默然不語,不予插言。
這個世界安靜了片刻,燕少纔開口,他的語氣,表明麟瑩並未說服他。
他問:“那麼,爲(wèi)什麼你最後還是認(rèn)我爲(wèi)主?”
麟瑩的眼神若有若無地瞟了我一眼。
她道:“因爲(wèi)林小瑩臨走之前,對我許了願?!?
她擡起眼,神情似乎回到很遠(yuǎn)的過去。
她喃喃道:“世人都道要成爲(wèi)麒麟的主人,須得有緣。但卻不知道,要讓麒麟認(rèn)主,須得先征服其骨……”
她回過頭,目光之中有些哀,她看著磅空:“一百年前,林小瑩遇難之時,對我許下的願望,便是一生都隨著燕縵啊……所以明明是秦褚助我出世,但我卻不得不遵從骨的意願,要跟隨在縵兒的身旁,而後縵兒要我易主,骨極其悲痛,我不得已,只得斷角碎骨……”
磅空緩緩睜眼,突然道:“故而,過去的麒麟骨,早已經(jīng)滅了。瑩,你既無骨,何來的執(zhí)念呢?”
麟瑩怔了怔,似乎沒料到,磅空忽然會問她這種話。
磅空又言:“今日之林小瑩,雖是形魅所生,但也是你的骨,她明明在臨終前對你許願,要你侍奉步云爲(wèi)主,你爲(wèi)何又要反去問秦月天,是否要實踐當(dāng)年之諾言?”
麟瑩怔怔,似完全無法回答。
燕少卻突然在她身後替她大聲回答道:“因她只想拖延時間,等到你到來而已。她可以棄骨,可以不出世,但是無論如何,都想要呆在你的身邊?!?
磅空看著麟瑩,他的嘴角,是一個淺淺的弧度,他問:“是麼,瑩?”
麟瑩面無表情地看著磅空,只答了一個字:“是?!?
磅空的神色,依然是淡淡的。
我看不透他的眼神,一如從前麟瑩看不透他的眼神。
磅空道:“其實,林小瑩長大是什麼樣子,我早已經(jīng)不在乎。但今日見你這般模樣,心中也是甚感安慰?,?,你終還是在乎我的?!?
【前塵中縱有往事如斯,也早已經(jīng)碾碎在年輪歲月之中……】
事到如今,我總算是明白了當(dāng)初貔貅目中見到他時,所說的話的意義。
曾經(jīng),他想要看林小瑩長大的模樣,因爲(wèi)那個扎著羊角小辮的女孩,那個還未成年便遇難的女孩,始終是他的遺憾。
而後,他卻發(fā)現(xiàn),根植於心的,不是骨,而是麟瑩……
所以,就算重見到林小瑩長大後的模樣,也不過,爾爾。
燕少突然問麟瑩道:“麒麟,如果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將林小瑩還給我,可否辦到?”
麟瑩搖頭。
“辦不到,我和林小瑩,只能有一人存於這世間,我在你身旁,她便不可在,反之亦然?!?
“好,”燕少點頭,“那從此我便不做你的主人,你無需再侍奉誰爲(wèi)主,方可存於這世上。從此刻起,你便是自由,可隨你的意志去行事。只是作爲(wèi)交換條件,我要林小瑩回來,這樣可行?”
麟瑩的眼中,顯出一絲驚色。
她說:“我伴你身旁,你可主宰這天下,如花美眷,應(yīng)有盡有,爲(wèi)何非要林小瑩一人?!?
燕少苦笑了一下:“我要天下有什麼用,金錢、名譽、地位……都是物極必反的身外之物。我曾經(jīng)爲(wèi)煞,在黑暗之中等待,沒有她到我身旁,沒有她陪著我渡過那些日夜,我怎麼熬得過……”
“麟瑩,你若是想隨我太叔公而去,你便去好了。我只要林小瑩回來,她回來,我願拿整個天下?lián)Q,我願拿我所有的財富交換……只要她回來。這是,身爲(wèi)主人的命令?!?
麟瑩看著燕少。
她的目光重又變得冰冷。
她說:“我可以讓林小瑩回來,我可以給她凡人之軀。但是如果我離開,我須得把我的角帶走。一旦角離開了你和她的身體,你們便會失去從前相愛的感覺,就算重新在一起,也不可得到過去的那份愛了?!?
她的笑,也是那般涼:“那般生死相隨的愛,哪裡是屬於凡人的呢?榮華富貴,我都可留給你,但愛所依附的角,我須得帶走。步雲(yún),你想清楚,就算她回來,你也不再愛她了,她也是不愛你的,這般不盡劃算的交易,你願意做嗎?用麒麟和天下……去換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燕少靜靜地思索了片刻。
然後,他的神情變得理智和嚴(yán)肅。
他對麟瑩道:“就算林小瑩不再愛我,我也不再愛她,我也是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局?!?
他微微笑:“想要讓她鮮活的存在這個世界上,想要讓她去獲得自己想要的人生,這種願望,甚至超越了我此刻想要一隻愛著她的感覺?;钪蟮质潜葠?,更重要的一件事吧……”
我看到磅空也在微微笑著。
他帶著一種溫潤的眼神,看著燕少,看著他的後輩,似乎燕少所作出的抉擇,令他甚感欣慰。
麟瑩低下了頭。
她說:“我知道了,遵命,主人?!?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便看到她漸漸迴歸了麒麟的原形。
而我則慢慢往下飄去,慢慢覺得自己沉重起來,慢慢有了知覺。
我轉(zhuǎn)過頭去,看到麒麟一步步地住到了磅空的身邊。
磅空伸手,她低頭,則將她晶瑩的角放到他的手中……
我最後的意識是,真好,麟,你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是等到了他。
正如他,也一直都在等你。
兜兜轉(zhuǎn),是你的,總歸是你的,擺不脫,逃不掉。
我能感覺到,有個溫暖的手臂環(huán)抱著我,一直環(huán)抱著我。
而後,我便陷入了深深地沉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