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中國有一句老話,叫做自古英雄出少年,在鄙人看來,中華數千年來,以不及弱冠之齡掌兵,且取得如此成就的;唯有大漢的驃騎將軍霍去病,勉強可以與歐陽將軍相比擬,不知歐陽將軍是否也是同樣的感慨?”長著一撇歐洲式的小鬍子,一臉慈祥老人像的*石根用最標準的漢語對我說道。
我笑了笑,看了看四周,荷槍實彈的倭寇士兵緊張無比,如臨大敵一般地看著我,眼中,似乎還帶著恐懼……
陶德曼大使朝我點點頭,示意我放心。接著,便和一衆大使被迎到了*石根佈置好的會場裡面等待。
“哪裡哪裡,*將軍纔是老當益壯,讓雲海想到了另一句老話,叫做人不可貌相,誰人知道,面向如此平凡的*將軍卻是一位手掌數十萬兵權的大將軍呢?是否?”我笑著對*石根說道。
*石根,日本陸軍大將,皇道派將領,駐紮中國十三年的中國通,否則也不會如此瞭解我華夏的文明和歷史;大亞細亞主義的鼓吹者,二二六事變後的整肅中退出現役,上海之役爆發後,作爲攻堅戰專家重新服現役,來到了我的面前,和我交手兩月有餘。
看著他那雙雖然略顯渾濁但卻精光四射的眼睛,我絕對不敢小視這位“慈祥和藹的老人家”,說起來,*石根與我國還頗有淵源;早在先總理革命的時期,*石根就是先總理革命的支持者,與先總理和一批革命元勳,其中就包括父親,相識已久。
前清光緒三十四年,即西元一九零八年,同盟會元老陳其美悄悄從日本回國,他準備在上海組織反清暴動,這時他見到了支持我國革命的*石根。兩人是在日本的舊識,多日不見,相談甚歡。陳其美還把他二十一歲的結拜小兄弟蔣志清介紹給*石根,蔣志清就是後來的校長。後來校長去日本留學,就住在*石根家裡,去日本高田聯隊實習,也是*石根做的擔保。
說來也挺諷刺的,二十年前我國的革命,在倭寇國內的到了很多人狂熱的支持,所以我國現階段的政要都和倭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就是我國的元首,校長,也與*石根有著不淺的交情;可是那些當年的狂熱支持者,現在又成爲了侵略我國的中堅力量,這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巧合呢?
“哈哈哈!哎呀!當初見到你的父親的時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啦!那個時候,我才三十多歲,正值壯年,誰曾想到,二十多年以後,會再度和故人之子在錯誤的地方相遇呢?雲海啊,我和你的父親是舊識,年紀也大你許多,你就不要在意我如何稱呼你了,我只是覺得有些懷念當年了。”*石根的眼裡露出了一絲絲的懷念。
不過我對他可沒什麼好感,但是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和他鬧得太僵爲好。
“家父也常常向雲海提起*將軍,頗爲懷念當初爲革命奔波的日子。”我說道。
*石根回過神來:“啊,是啊!對了,你父親呢?爲何沒有看見他?”
我頓時一愣:“父親?父親在老家呢,怎麼會來這裡?”
*石根笑著對我說到:“你不會不知道吧?此次談判,貴國派出的代表,就是你父親。”
我登時愣在了那裡,緊接著,我就聽到了那讓我熟悉,曾經讓我害怕,現在讓我想念的聲音:“哈哈哈!*兄!這麼多年不見,過的可好啊?”
*石根立刻露出一臉笑容,走向了我的身後:“哈哈哈!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剛纔還在和雲海賢侄說起你,你就來了!這麼多年不見了,你好像過得很好嗎?氣色也不錯,哎呀!不當兵了,過的日子就好了,不像我,快六十歲了,還是不得安生喲!”
我渾身顫抖著回過頭,看見那個挺拔的高大的身影從車子裡走出來,站在了我的面前。
父親一臉笑意的和*石根握了一下手:“那你還待在軍隊裡面做什麼,既然不想這麼折騰下去了,那就早些退役,安享晚年吧!”
*石根苦笑著搖了搖頭:“唉!我也想啊!誰知道後輩太沒用,被雲海打的擡不起頭,全軍覆沒不說,連自己的命都差一點兒丟了!那些無能的傢伙就只好把我這個老朽拉出來充數,哎喲,可憐我一把老骨頭喲!雲海還是不給我一點面子,害得我這把老骨頭在船上待了一個月,給我弄得!唉!早知道就提早退役了!”
父親頗爲驕傲和擔憂的看了我一眼,便是這深邃矛盾的一眼,讓我體會到了父親對我那深沉的愛。我第一次感到,心裡是那麼的激動,是那麼的不平靜。
“我早就和你說過,我歐陽振華是英雄,我的兒子自然也是好漢!早就勸你別再繼續下去了,都是老傢伙了乾脆別再繼續了,回國養老去吧!”父親拍了拍*石根的肩膀,語氣輕佻的說道,看來,父親和*石根之間的私交真的不錯……這可真是諷刺……
將有可能取下我的性命的人,竟然是我父親的私交好友,相當於國內的伯父級別……這卻是何等的諷刺啊!
*石根白了父親一眼:“你別太高興!這不,你兒子不就求我來了!?他想和我鬥,還嫩了點兒!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薑還是老的辣!我說,乾脆你出山吧!你來統領軍隊,我來和你面對面的打一仗,當年你不就說過嗎?要是我統帥軍隊和你打,我必輸無疑!你說,要是你出山,你們的國家應該會很高興吧?”
父親指著我,驕傲地說道:“哼!我不會像你,一把年紀了還白站在這個位置上不下去,一點都不給年輕人留機會,我是老了,沒興趣再統兵打仗了!再者,要是我統兵,你就不會有現在這個時候得意了!”
*石根滯了一下,而後看了我一眼:“那你兒子的命,我可就收下了!到時候你這個老傢伙可別哭天喊地的要我還你兒子,那是我做不到的!你可別後悔!”
父親“哼”了一聲,不再理睬*石根。
而後父親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粗糙但溫暖的大手撫上了我的臉龐:“雲海,你瘦了,但是,更像一個軍人了,也更像一個男人了,懂的擔當,懂的捨生取義,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定倭將軍,父親,爲你感到驕傲。”
便是這一句話,讓我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隨即不爭氣的涌了出來,父親,承認我了嗎?從我記事開始,父親從未誇獎過我,只是嚴厲的訓斥和威嚴的詢問,而此時父親的語氣之溫和,是我從未見過的,父親眼中的慈愛,也是我從未見過的……
父親伸手替我擦了擦淚水:“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從你小時候,我便沒有給你一些些的關愛,一直都拿軍人的要求對待你,一直都拿軍人的規矩約束你,到了現在,卻連你的命,都沒有辦法救下,雲海,你一定深恨父親吧?”
我強行止住了淚水:“父親,雲海不懂事的時候,曾經恨過您,甚至以爲雲海不是您親生的,看著別人家的父親抱著別人玩耍,雲海非常羨慕,但是您留給雲海的,只是訓斥和詢問,從未關心過雲海,幸好有母親,否則,雲海真的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但是自從雲海去德國認識了塞克特伯伯開始,雲海才漸漸理解了,父親其實,一直非常的愛雲海,正是因爲深深的愛,所以纔會嚴格地對待,父親教會了雲海獨立生存,因爲父親不可能永遠陪伴雲海,不會有人像父親母親一樣疼愛雲海,所以,父親,雲海並不恨您,雲海很愛您。”
父親的身軀微微的顫動著,良久,父親開口說道:“雲海,父親對不住你,對不住你。父親真的對不住你,你要是恨父親,父親不怪你。”說完,父親將我擁入了懷裡。
多少年了,這是我多少年的渴望,渴望著父親寬厚肩膀的擁抱,讓我依靠,每每看到別的孩子賴在自己父親的身上,我就不知道有多羨慕,有多羨慕……今天,終於,我終於可以在父親的懷裡,完成兒時的願望……
可惜,也許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雲海,你做的是對的,父親還是那句話,你若戰死,父親親自爲你扶棺!”父親按住了我的肩膀,微微地笑了。
這是父親第一次對我笑,第一次……
“你這個老傢伙,我聽過別人的父親說爲孩子買這個買那個,從沒聽過你這樣說話的,你兒子死了,你還爲他扶棺!你這個父親可夠心狠的。你這不是鼓勵你兒子去死嗎?你想讓你們家絕後啊!?”*石根走到我們面前,一臉驚異的指責父親。
父親哼了一聲:“要不是你們,我何必如此?老傢伙!當年你打不過我,現在你照樣打不過我兒子!別以爲我兒子的命那麼好拿!哼!”說完,父親當先走向會場。
*石根對我說道:“賢侄,你父親,也太心狠了。竟然不顧自家的香火傳承,他想讓你們歐陽家絕後啊!”
我微微一笑:“*將軍,父親和我都知道,一戶人家絕後,總比全中國的人家都絕後,要好得多,不是嗎?如果以雲海一人換回全華夏人,那麼,雲海覺得,非常值得。”
說完,我緊跟上父親的腳步,不顧呆立住的*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