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狂怒之下,四個孩子戰戰兢兢一句話也不敢說,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站起來,似乎準備與我死扛到底,我大爲惱怒,準備上前把他們好好的收拾一頓:“敢忤逆父親!告訴你們!我還沒老到連你們都對付不了的地步!敢忤逆我,再等五十年!”我正要上前收拾他們,卻被表兄拉住了。
表兄笑著對我說道:“雲海,幾個孩子只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只是想證明他們是他們自己,而不僅僅只是你歐陽雲海的孩子,你年輕的時候不是也希望人們談到你的時候,都說你是歐陽雲海,文成公是你的父親,而不是隻說你是文成公的兒子,現在,他們只是想做你曾經做過的事情,雲海,這樣很好,像我不也是一樣嗎?
我希望後人談到我的時候不是總是說我是*的兒子,而是說,我是蔣經國,我的父親,是*,僅此而已,但是爲了這個,我們要付出什麼東西?你在戰場上打了八年的仗,殺了幾十萬倭寇,換回了這個承認,而我到現在都還沒有得到這樣的承認,雲海,你已經四十五歲了,不是二十五歲,天佑他們總是要離開你,去外面發展的,你不能總是護著他們,天佑這些年過的日子可不好,被人質疑的感覺,我是深有體會?。 ?
表兄這一句話,說到了我的心裡,我不由得回想起當初,我離開家裡的時候父親和母親看我的眼神,我不由的想起了四行倉庫之前,父親對我說過的那句話,我不由得想起了無數次我被痛打之後父親紅色的眼眶和母親的漣漣淚水,這一切,都是爲了獲得一個承認,證明,我是我,不是誰的替代品……
我舉起的手放了下來,嘆了口氣,看著四兄妹,對他們說道:“天薇你回去,你絕對不允許去,至於你們,天佑,天德,天清,你們決定要去嗎?不管是生是死,哪怕十死無生,你們也要去嗎?”
三兄弟堅定的點點頭,天薇剛要說什麼,被我一瞪給瞪回去了,於是我也點點頭,說道:“那麼很好,我答應你們了,臨行之前,我要對你們說一句話,這是當初我要在四行倉庫以八百士兵面對倭寇數萬軍隊的時候,你們的祖父,對我說的話,聽好了,你們若是戰死,我親自爲你們扶棺?!?
三兄弟臉色一變,而後向我磕了三個頭,並肩走了出去。
我覺得我心裡彷彿是被掏空了一般,慢慢的坐了下來,我體會到了當初父親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養兒方知父母恩,而這種時候,我才知道父親將我留在那裡的時候,是如何的感覺,而這一切,似乎也是晚了一些……
他們三個終究還是去了,以歐陽天佑少將爲總指揮,率領精銳的海龍特戰隊員數百人前往排華最嚴重的印度尼西亞雅加達,面對著大量印度軍警,海龍隊員們駕駛著直升飛機救援當地的華人華僑,並且將他們送到附近的艦船上面,而後繼續起飛,交由艦船運送這些華僑華人去安全的地方,海龍隊員繼續戰鬥救人,不讓一箇中國人在他們的眼前被殺死。
當時的情況慘不忍睹,每一個參加完救援活動回來的海龍隊員都是滿目淚水,滿臉淚痕,哭得不成樣子,海龍隊員基本上都是當初虎賁團和警衛團的後人,是最爲精銳的軍隊,他們秉持了當初一百兵團的傳統,腰間掛著釘子,殺一個印尼人,就把他們的頭顱割下來掛在腰間,以此震懾那些軍隊,而看到了當地華人華僑慘劇的海龍隊員們更是殺到了瘋狂,極度憤怒之下幾百號海龍隊員殺死了數千印尼軍警。
戰果最大的是天佑,他親自拿著機槍衝在第一線,拿著我交給他的大刀斬殺印尼軍警,一個人擊殺了近五十人,率軍死死地守住了最後的防線,不斷的接納前來逃難的華人華僑,最後印尼當局憤怒不已,準備出動重兵和重炮,我大怒之下直接命令軍艦橫在海面,艦炮對準,只要他們敢開炮,立刻就將遭到我們最兇猛的反擊,並且視爲對我們宣戰,我的餘威猶存,印尼熄了火,我組織大量漁民駕著船來到印尼救人,還有部分人選擇去了美國和其他國家,跟我們回臺灣的並不是最多的。
震驚世界的援助行動以我們的最終勝利告終,天佑終於爲自己正了名,被西方媒體譽爲雅加達之獸,再也沒有受到他人的質疑,而歐陽家三兄弟也成爲了明星,後來的事情就很容易想通了,這一切都結束了。
行動結束之後的授勳宴會上,校長親自爲天佑天德天清三個孩子授勳,稱爲國家棟梁,三兄弟抱頭痛哭,校長很滿意的看著這一切,笑道後繼有人;表兄目光流轉的看著這一切,對我說道:“他們仨個孩子終於爲自己正名了,他們都是有名字的人了,但是,我還是在父親的羽翼下生存,雲海,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獲得世人的承認,才能讓世界都知道,我是蔣經國,不僅僅是*的兒子?”
我說道:“你能上戰場嗎?”
表兄搖搖頭:“我沒有那個機會,未來的世界,也不太可能出現戰爭了,就算有戰爭,我們如何參戰?那是不可能的,我所能做的,只能是政績,是政治上的功績才能爲我自己正名,可是,我該如何施政?完成父親的願望?還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該怎麼做?”
我說道:“那麼你就要做到校長沒有做到的事情,你要知道百姓們希望什麼,他們需要什麼,我們現在對於這裡的管制太過嚴格,我們不能這樣做的很長久,但是校長不會允許我們這樣做,他的夢想雖然已經基本不會實現了,但是老人家,就是那樣的固執,表兄,校長之後,必然是你,可是你之後,還會是孝嚴孝武他們嗎?我不這麼想,表兄,你必須要做出個決意。”
表兄若有所思般點點頭,良久,表兄嘆了口氣,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一般……
民國六十四年,校長病逝,民國六十七年,表兄接替了嚴家淦先生的位置,成爲了總統,上任伊始,表兄就做出了和校長不一樣的姿態,表兄親民的舉動讓我感到驚訝,下基層的次數之多,時日之長,也讓我驚訝;數年之後,就在表兄決定開放組黨,解除對言論的控制之前,表兄與我做了一次談話。
“表兄,這樣做,很有可能會讓國民黨失去政權,這樣做,你不會後悔嗎?黨內的那些人,不會反對嗎?”我喝了一口茶,這樣說道。
表兄說道:“這些年我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尤其是我去美國訪問的那一次,我險些被刺殺,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在思考,臺灣人爲什麼要殺我?而在那之後那幾個人犯的保釋金短時間內就被湊齊了,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民主是潮流,順之者昌,逆之者亡,這是宿命,是不可更改的必然,我如果不想被釘在恥辱的歷史中,我也不想國民黨毀滅在潮流之中,所以我就要做出一些事情來,趁著我還能動。
你當年對我說的話我想通了,正如世界上沒有永遠的皇帝一樣,世界上也沒有永遠的執政黨,我們可以輝煌一時,可以執掌政權一時,但是物極必反,我們不可能永遠地控制什麼東西;我要爲自己正名,我就要做出父親沒有做出來的事情,那就是*報禁,專制就像一座活火山,時刻都在醞釀著爆發,我們可以防住一時,卻防不住一世,一旦爆發,我們會死無葬身之地,我們所能做的,就是親手打開束縛,將他們引導出來,然後,我們才能安全。
從當年的美麗島事件開始之後,我就在不斷地反思,不斷地思考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做,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放棄了這個權力,我們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驚喜,不會有永遠執政的國民黨,但是一個單純的國民黨,可以存在著,可以不停地存在著,哪怕是一時失去了政權,也可以重新奪回政權,我相信重新奪回政權的國民黨,一定是一個不一樣的國民黨,雲海,如果那個時候你還活著,你也可以作爲競選者參選?!?
表兄的玩笑話我自然沒有放在心上:“雖然我一直保留著黨籍,但是我的年紀已經不適合做這些事情了,我們都是六七十歲的人了不是嗎?呵呵呵,表兄,你能想通這些,我很慶幸,我想,國民黨必然會失去政權,但是我們也一定會奪回政權,我聽說,一個叫做民主進步黨的黨派快要成立了對嗎?你會允許嗎?政黨政治,輪替執政,呵呵,這種情況我只在美國看過,我們也會擁有嗎?”
表兄笑道:“爲什麼不呢?我們中國人可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我們創造過無數輝煌,這一次,我們等了太久,必須要實現!我已經老得不成樣子了,身體也很不好,也許我要做的事情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做了,但是我會留下些東西,讓這一切得以繼續進行,雲海,我希望到時候萬一出現了危難,作爲黨內元老,你必須要出面,穩定住黨內的反對派勢力,保證這一切的繼續執行,也只有你纔可以穩定這一切,還有,*我很看好,還有我身邊的那個英文翻譯馬英九,我也很看好,你可以試著考察他們,試一試?!?
我點點頭:“我一定做到。只是,指定繼承人可不是什麼民主的做法。”
表兄搖搖頭:“我只能把鑰匙拿出來,交給合適的人,而能不能把門打開,就要看這個人的,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要做些什麼,我不希望看到我死後國民黨被消滅,所以,雲海,這一切還要仰仗你,絕對不能讓那些人毀掉了我們最後的希望?!?
我認真的點點頭。
民國七十七年,表兄去世了,*繼任總統,之後的中國歷史上第一次總統大選舉,國民黨敗北,民主進步黨上臺執政,雖然對於失敗我有些不舒服,但是我還是很樂意的看到表兄這十幾年的心血得以成功,表兄做到了,他做到了這個曾經被認爲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終於完成了這個歷史的使命,歷史的責任,表兄輸給了時間,他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切,但是他贏得了歷史的尊敬,贏得了人們的尊敬,也贏得了我的尊敬。
表兄終於爲自己正名了,他終於走出了校長的陰影之下,他沐浴在陽光之下,告訴世人,他叫做蔣經國,他有一個叫做*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