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 只能是我的妻。”那人不管子規與衆來賓的詫異目光,繼續輕描淡寫的補充道,似乎這個理由是天經地義一樣, 無須任何人來質疑。
彼時, 那一殿的笙歌音美, 弦管聲諧, 在我聽來, 都不如這一句來得動聽美妙。
我急速地掀起蓋頭,轉了身,瞇起眼睛望向那殿門外。正午的豔陽款款而瀉, 映照在那人身上,一片異彩虹輝, 讓人目眩。
“我不過是才離開你一會兒, 怎麼又惹了禍出來?”碧君一臉無害的笑著向我走來, 話語也說得分外調侃,但我分明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一絲笑意。
“誰讓你不陪我一起來。縱然惹禍, 也是因爲你的不在乎。”我也微笑,嘴裡說得全是胡攪蠻纏,但態度卻很認真。
然而,碧君這次卻沒有再答話。而是直接拔劍,迎向子規。子規大驚, 剛要閃避, 卻見碧君劍鋒一偏, 非常利落地割斷了我與子規之間系的那條紅帶。
這是我第二次看見他拔劍, 那是海青劍, 我記得的。第一次看見,是他將劍刺在了明爲我敷藥實則吃我豆腐的少庭身上。
而今, 第二次出鞘,卻是爲了斬斷我與子規之間的那條紅線。
我沒有去管那殘斷的紅帶,任它翩然墜地。不理子規一臉的怒意,而是輕呼一聲,直接飛撲到碧君懷裡,歡快地摟住他。
“我以爲,在乎或者不在乎,要我說了纔算,你怎麼能替我下結論?”碧君同樣伸手摟過我,然後纔在我耳邊輕訴了這麼一句。
我卻沒有再繼續反駁下去,安心伏在他的懷裡嗅著他身上的那種淡淡的龍涎香,心裡說不出的暢快。
“碧君大人,莫要忘記,你現在身處的並不是你那九天之上的清虛宮,而是我魔界大殿。你如此膽大妄爲,倒行逆施,你不怕再引起仙魔兩界的爭鬥嗎?”子規緊緊攥著殘斷紅帶的另一頭,面無表情,冷冷地對著碧君輕斥道。
而碧君依舊是攬著我,輕輕朗聲笑言:
“那又如何?”
是啊,那又如何?我不禁再次無限感慨地想道:果然,有實力就是不一樣啊!
對於碧君的肆無忌憚,與我的唯恐不亂相比,子規明顯還是最爲沉得住氣的那個。儘管已被我和碧君相親相愛的舉動刺激到不行,但還是冷靜地吩咐魔侍先將賓客送至偏殿歇息。賓客們也都知道這場婚事有變,卻又不想摻和進仙魔兩界的爭端中,所以揣著明白當糊塗,全都告辭下去了。
很快地,熱鬧的大殿上逐漸安靜下來,轉眼間只剩下碧君和我,以及子規三人了。
“阿紫,你拿了我魔界的至寶鐵扇,怎可不守信用,臨陣退縮?”子規見碧君不理他那套,先開始對我曉之以理起來。
“子規,你明知我來這就是爲了鐵扇,卻還是故意引誘我落入你的圈套。我都沒說什麼呢,你又何必與我爲難。”我同樣不甘示弱地反駁回去。
我的咒術明明沒有唸錯,但吸星絹卻不聽我指揮,明顯是有人故意破了我的法術。委實,這場戲只是各盡所需,我們又何必全都說破。
子規嘆了一口氣,又對我軟言相語道:
“我是真心的。”
碧君的手臂對我越收越緊,我卻興奮地越來越找不著北。忍不住得意地嗔視了碧君一眼,才毫不客氣地迴應子規道:
“我知道你是真心的,真心想與我天蘇、青丘連爲一氣對付你的敵人,對不對?”
子規被我不留情面的揭破想法,有點惱羞成怒:
“你以爲你們就真的可以全身而退麼?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娶的正妃是天蘇的弟子、青丘的九尾狐魏紫,被你們這一鬧,我卻沒有任何舉措,人家還以爲我是怕了你們!其實不妨老實告訴你們,魔界八方,已被我下了天羅地網,你們絕對是插翅難飛。”
碧君聽了,也是冷冷一笑:
“那倒不妨試試看。”
兩人互不妥協的對峙良久,卻誰都不肯先動手引人話柄。
我卻有些累了,轉轉我的小拇指,狀似無意地道:
“子規,其實你還不知道你的叔父丙辛已經收我當關門弟子了吧!”
“什麼?”子規果然被我突如襲來的一句話弄得一驚。
“呃,七星寶盒的主人現在已經換成是我了。你也知道,我一向有點糊塗,剛剛進殿時,竟然一不小心,將七星噬骨散撒入酒壺裡去了,真是該死。”我說得一臉惋惜的樣子。
我雖然是有點不思進取,但絕對不會坐以待斃。給魔界中人下毒,不外乎是希望自己可以功成身退的漂亮一些。
“你,你竟敢對我們下毒?”子規不敢置信地看著我,顯然爲我的小小陰謀而驚變了臉色。
這有什麼不敢的?我暗暗撇嘴。自從肯定少庭的確是中了我的招後,我不知道爲自己新學的這個本事有多麼的驕傲!
“我知道你有了浩天鍾,我也不想跟你爲敵。要不這樣,咱們打個商量,我替你和你的那羣賓客解毒,然後你將鐵扇借我用用,放我和碧君離開,可好?”我心裡打著小算盤,口裡也不放鬆地問道。
有了可以談判的資本後,果然事情轉寰的餘地大了很多。子規不語,但欲與碧君苦鬥一番、蓄勢待發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我怎麼信你!”考慮過後,子規還是對我妥協了。
“沒有辦法,你只能信我。”我十分遺憾地告訴他。
子規有點氣結,碧君卻有點小人得志般地開始嗤笑起來。我擰了他一把,這隻豬,要是把子規惹急,弄得兩敗俱傷他就笑不出來了。
子規狠狠瞪視我們一番,纔對著我緩緩道:
“那也只能如此了。不過,我要你以你和碧君的愛情起誓:如果你沒有爲我解毒或將與我爲敵,你和碧君的愛將天理不容,四海無存。”
這有何難?碧君還沒來得及阻止我,我卻已經滔滔不絕地起誓起來:
“青丘在上,四海八荒,我魏紫今在魔界向魔君起誓:若有朝一日我沒實現我對子規的承諾,就讓我和碧君的愛情得不到天地祝福,四海無存。”
子規終於滿意地點了點頭,碧君一臉青色地瞪著我久久不語。而我,只能像水蓮花不勝嬌羞般溫柔地垂下了頭。
其實,你們都錯了。我的手在後面打著叉叉呢,不懂了吧,這是現代人的一些小伎倆,代表我以上所說的誓言全部作廢。不過說了你們也不懂,我只要自己明白就好!
我嘿嘿笑著,拉著碧君離開了大殿。火紅的喜服到現在像是一場笑話,一出去我就脫掉外衣,露出裡面的素服來。
“原來你是打了這個主意。看來,即使我不出現,你也能全身而退了!”碧君好笑的看著我一身精巧的裝扮,不禁搖頭嘆道。
“但是你能趕來,我歡喜的很。”我毫不吝嗇地對著碧君表達我由衷的喜悅。
“一聽說你要嫁給魔君,我可是一天都沒敢耽誤,本來還要把那魔獸煉成丹送給你的,現在便宜了雙成那小子。”碧君說得有點心不甘情不願道。
我此時纔想起碧君是去苦海打魔獸的,忙拽過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有點忐忑不安地問道:
“聽聞你少了魔域的真火對付它,可有受傷?”
碧君趁機對著我偷了一個香,纔像個紈絝子弟般對著我說道:
“要不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我脫了衣服給你瞧瞧。”
“切,不識好歹。”我扔了個白眼給他,想佔姑奶奶的便宜,沒門。對了,我突然想起子律,忍不住醋意地又問道:
“怎麼沒看到專門給你送真火去的律公主呢?我和他哥哥成親這麼大的事,也沒見她回來,真是有點奇怪呢!”
“子律啊!難道魔君沒跟你說,她拜了青帝爲師,去南海了!”碧君笑嘻嘻地解釋道。
等等,我聽出故事來了。碧君這個得瑟的樣子,想必是搞定了那檔子事了。我忙追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我與子律在苦海降魔後,找了時機去求了天帝解除婚約。天帝同意,魔君也同意,所以這件事就作廢了。只不過,魔界要求學天庭的北斗行軍法,所以天帝便請青帝收了子律,讓她去南海學藝了。”碧君說得一臉得意。
這麼快就搞定了。我當著碧君的面,對他雷厲風行的作風大大的表揚了一番。
我與碧君相訴別情,不知不覺中便已過了傍晚。雖然碧君是仙君,已達辟穀狀態,但我還是要時不時食點東西果腹的。想到之前爲了那場婚禮,跟著我的那四個侍女以及江敏與靈玉都不讓我進食我就難受。現在,事情都解決了,而且碧君也來了,我的心情頓時大好。興致滿滿地對著碧君道:
“你初來乍到,還沒來得及領略一下魔界的鄉俗吧,走,我請你吃飯,帶你去逛逛吧!”
碧君呵呵笑起來,牽著我的手道:
“太座有令,本君自當奉陪。豈敢不從命也。”
我笑著打了他一下,便與他一起向集市走去。說到此,除了第一次在那個集市被人偷去曖玉之後,我便沒有再去過。如今故地重遊,我還是特意準備在碧君面前顯擺下,於是便雄赳赳氣昂昂地爲他做起嚮導來。
魔界的夜市和白天也沒什麼不同,皆是一番熱鬧的景象。我熟門熟路地摸到一處酒樓,領著碧君進了去。這裡還是聽靈玉給我介紹的,說這個什麼“乾陽樓”是魔域最有名的,裡面全是一些魔族特色菜,如果來了就一定要嘗一嘗纔不枉來魔界走一遭。
坐下後,我便開始研究魔小二送上來的菜單,倒是碧君開始左顧右盼起來。我正點著菜,突聞耳邊一陣驚喜的聲音傳來:
“碧君姑娘,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碧君姑娘?我頓時滿頭黑線。迅速看了一眼一樣不明所以的碧君,咳了一下道:
“肯定是有人認錯人了。這裡叫碧君的可真多!”
碧君笑得有點咬牙切齒,斜睨了我一眼,纔對著我身後那人一臉燦爛地笑言道:
“在下碧君,可是,本君卻不是什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