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君挑了挑他那好看的眉毛, 對於我的誣陷嫁禍似乎並不以爲然。他衝著禺虢攤攤手,又像抱怨又像玩笑般地說著:
“是啊,禺虢, 你既沒有給我們準備吃蟹的工具, 也沒有將蟹肉挑出來再給我們享用。本仙的確有點不太滿意呢!”
禺虢聽了, 當然不會以爲真的是碧君踢得他, 但也是現在才意識到我的不滿來源於何處。看了一眼因聽了碧君之言以後一臉郝色的我, 呵呵笑了兩聲,隨手招來一位侍從過來挑出蟹肉供爲食用。而碧君,也像是不經意的將碗里弄好的蝦肉啊, 蟹黃啊什麼的統統夾到我的碗裡。
我終於給了碧君一個久違的大大笑容,然後又低著頭, 吃得那叫一個愜意, 真是的, 早這樣不就好了。
吃飽喝足後,禺虢藉口去看那幾個老婆又跑得不見蹤影了。碧君也終於像恩舍般地開始帶我四處遊覽一下這座東璃宮了。
沿著五顏六色的貝殼編織成的寬廣大道一眼望去, 我可以看到各種從未見過的海洋生物化著人頭獸身於宮內宮外來回穿梭。還有一些以前曾在天蘇山上看到的散仙,也隨著迎賓的侍人從我們身邊路過,看到我與碧君時,還會善意的點頭招呼。我一樂,原來現在咱也是倍兒有面子的狐啊!不過, 阿九的面子似乎更大, 竟也不輸於我的師父天蘇娘子呢!
“禺虢昔年曾助過衆仙下海躲避天劫, 以一己之力對抗天雷。雖然事後也引起天帝震怒, 但總歸是帝尊之子, 只是罰跪寒冰池算是小懲大戒。但一個人真心對朋友好,朋友自然也會對他好的。”碧君像是看穿了我心裡在想什麼一樣, 淡淡說道。
恩,我輕輕哼出一個單音節詞表示我知道了。早就猜到了,阿九自然是託了老爹的福,否則那麼一個刁蠻的小公主,誰吃得消啊!
賓客來得果然很多。第三日的晚宴上,阿九做爲其八百歲壽誕的主人,自是精心打扮了一下才出來。
只見她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鐺,荷袂蹁躚,羽衣飄舞,似是再也找不到昔日的稚嫩之氣,在諸多夜明珠的烘照下更顯得明豔逼人。
螓首蛾眉,美目盼兮。好一個碩人其頎。我不禁暗暗讚道,可嘆我前兩日還以爲她只是一個小女孩兒,原來一轉眼竟也變得如此妙人。我再次感嘆,神仙的年齡不好猜啊不好猜。
阿九今夜的表現倒是很端莊大方,進退得宜般的跟在禺虢周邊與客人寒暄。我往正在欣賞人魚歌舞的碧君旁湊了湊,輕輕嘆道:
“你看,阿九今日真是豔光四射啊!”
“我沒聽錯吧?你也會讚揚阿九?”碧君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意猶未盡地從熱情的歌舞中抽出視線瞄了我一眼道。
“對於美人,我向來是不吝讚美之詞的。”我毫不示弱的反駁回去。許是兩人離得太近了,我竟然連碧君口中細微的酒氣都可聞到。此時,碧君本是白皙的臉因著酒色透出淡淡的紅暈,光滑的下巴劃過一條英俊的弧線似笑非笑地望著我。我竟有些迷離,雙眼陷進那雙深沉而又朦朧的汪洋裡竟似拔不出來一樣。
碧君的呼吸又沉了幾分,靠近我的耳垂朱脣微啓:
“阿紫……”
我像被一道熱流擊中,心頓時跳慢了半分,連帶著呼吸也慌亂起來。
“做,做什麼?”我有點結結巴巴地問道。
但碧君並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用他那墨黑般地眸子深深凝望著我。而我也似乎忘記了此時是九公主的壽宴,同坐中還有許許多多的散仙同道,禁不住盯著碧君俊朗的面容久久移不開視線。
“碧君哥哥……”阿九的到來終於打斷了我與碧君如同中了魔咒般的久久凝望,令我瞬間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想起此時在衆目睽睽之下與某人上演了一段深情對視的煽情戲碼,就禁不住萬分羞窘,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倒是碧君,竟像個沒事人似的,語態輕鬆地對著阿九說道:
“小公主終於長大了。以後,可要不能再抱著我隨便撒嬌了。”
“碧君哥哥……”阿九臉色一白,正要再說下去,卻又被碧君截斷:
“阿九以後的良人當是細心溫柔的好男兒,一定要像你父君一樣把你當作掌上明珠,才能配做咱們小公主的好駙馬。我在這裡除了要祝你生辰快樂外,還要祝你早日覓得良君。如果將來膽敢有人欺負你,放心吧,碧君哥哥一定不會饒了他。”
阿九的眼睛像是不可置信般地望著碧君,臉色慘白。其實,我也覺得碧君這明顯拒絕的話說得有點太早了,必竟是阿九的生辰啊。而且,女孩兒懵懂般的初戀總是美好的,雖然是阿九方面的單相思,但我還是可以理解她的痛苦的。沒有辦法,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很難受,我也是過來人。我目帶憐憫的看著阿九,時間,總是會使人淡忘一切的。
我趁著衆人的眼睛都凝聚在阿九和碧君身上的時候,偷偷溜了出來。阿九現在肯定最需安慰,我想了想,本來不想再戲弄她了,但我覺得,以宿生的樣子出來安慰她,可能會更容易讓她接受吧。
於是,再由一位佳人變爲一名翩翩少年郎的我,全然心思放在阿九身上,而忽視了假山後面另一雙頗具意味的眼睛。
重新以宿生的姿態返回晚宴大廳時,阿九正要表演今晚的重頭戲“龍飛鳳舞”以答謝來賓。我找了個不太明顯的位置坐下給阿九打氣,看著燈光由明轉暗,就等著好戲上場。
說實話,仙家的舞蹈我並不是很喜歡,衣袖舞得飛來飛去,雖然講究得是姿態,但委實沉悶。相較之下,我更喜歡現代舞的自由與激情。然而,隨著音樂的響起,我還是被阿九給迷住了。
剛剛因情失意的委屈似已轉爲雲煙,華衣下的美人拂面遮住一臉輕愁。我像是突然看到了一個小女孩兒長大成少女,再由少女變爲一個千姿百媚的女人一般的成長過程。阿九的舞姿並不誇張奢華,就像最純淨的水一樣緩緩流動,看上去舒服極了。我是真心地開始讚賞起這個小公主了,雙手拍得發紅,似是比跳舞的阿九還要熱情和激動。
許是我這邊發出來的響動太大了,終於引起了阿九的注意。美人雙眸擦過我的樣子時,竟也像是由灰暗的顏色變得亮麗了些。嘴角終於揚起一道看不清的淺笑,舞得更賣力了。
我心頓時覺得很是安慰。小女生的情竇初開,終是不深。一有另一深情男子出現,即使是短暫的,也可以重新找回信心,變得愈發嬌美起來。
我等著一曲終了,阿九在熱情的歡呼中款款向我走來。
“宿生,你也是來看我表演的麼?我太高興了。”阿九一臉紅潤,不知道是跳舞跳的,還是因爲面前的少年。
我剛要答話,突然聽到一個冷峭的聲音響起:
“哪裡來的妖孽?竟敢在東璃宮戲弄阿九?不想活了嗎?”
我和阿九都吃了一驚,循聲望去。只見一位衣衫穿著並不齊整,腰裡挎個酒葫的青年走了進來。阿九見了他,頓時喜上眉梢,大叫道:
“七哥,你來了。”
禺虢的七子禺京,我是聽碧君提過的。現在掌管北海,也是一個非常能幹的得道仙君。只是年輕的時候曾與一花妖愛得要生要死,所以惹怒了禺虢,並責令他無事不許再回東海。
只見禺京一身邋遢,拖著醉步,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不理父君禺虢黑了臉色的神情,指著我道:
“一個女子也敢化身男兒戲弄阿九,真當我東海無人了麼?”
阿九與衆人都吃驚地看向我,我情知瞞不過去,只好轉身變了回來自己的模樣。委屈地說道:
“我沒有惡意,我只想過來安慰一下阿九。”我話還未說完,就見阿九憤怒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恨不得刺穿我的心臟。我得瑟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後腰卻被人扶住,傳來一陣貼心的溫曖。碧君扶住我後,才用他那清冷地聲音爲我辯護道:
“阿紫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向阿九示好而已。”
阿九看到碧君一心相護的樣子,更覺悲涼。而禺京一聽我的名字,斜睨了碧君一眼,蹙了蹙眉,斥笑道:
“原來你就是魏紫?你把天蘇山搞得一團亂不說,現在倒是又開始禍害起我東海來了!”
他在說什麼?什麼搞得天蘇山一團亂?我將詫異的眼神投向碧君,卻發現碧君不自主地開始躲閃我的視線,我頓感心下一涼。
到底出了什麼事?天蘇山上,到底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