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的氣溫很低,而此時一仙一魔一狐的氣氛也並不次於雪山的冰冷。少庭就在我面前不到一米之處,黑了一張俏臉,冷冷的望著我們。只要他再稍稍往前一些,或許就可以夠到我了,但卻怎麼也不願再上前一步。而仙人就那麼冷冷淡淡飄飄渺渺的綽立於我身邊,只要少庭不動,他便不動。我瑟瑟索索的躲在仙人的腳底,滿懷戒備的盯著少庭,大有他一動我就跟他拼命的架式。
這樣的局面要僵持多久,我不清楚。只是周邊大冷了,冷得我愈發受不住了。這裡畢竟是在雪山,而現在的在我,也不過是隻毫無法術的小狐貍而已。或許仙人並沒有聽懂我之前的那些狐言亂語,所以,他並不是很瞭解這其中的曲折。但他似乎還是注意到了我的不適,只是一個閃光,仙人手中便突然多出了一塊冰晶。
在我還尚未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少庭已挪開盯住我的視線,直直的向那塊冰瞪去了。暗暗猶豫片刻,才道:
“你有什麼條件?”
仙人指了指我,道:
“拿來換它。”
少庭詭秘一笑,毫不猶豫地答道:
“可以,不過要等一個時辰,這個時辰裡你不許插手任何關於我的事情。”
仙人似乎並不在意少庭的條件,他點點頭,手裡的那塊冰晶便被籠罩在一片藍色的熒光中慢慢變小,變細,轉眼便化爲一根針樣的大小。
我頓時傻了。老大,你怎麼可以火上澆油,加速我的死亡呢?還答應那個變態那麼無恥的條件,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呢嗎?
仙人並沒再將眼神眷顧於我的身上,只是將冰魄神針隨手丟給少庭。清清冷冷的道:
“一個時辰,現在開始計時。”
少庭接過神針,大喜。笑道:
“本以爲還需我多費些工夫,既然這樣,小狐貍,你還是最後再陪陪我吧。”
說完,也不再管仙人有任何動作,袖袍一揮,我便又不由自住的被少庭圈住,隨他去了。捲走之前,我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仙人一眼,而他像是早已料到這樣,不言不語,也沒有任何舉動,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少庭帶走。
我的心終於徹底涼掉了,隨著少庭來到一處雪山洞穴中。我冷冷地看著他,任憑眼淚如何盈眶,也不願再在他面前哭泣出來。
少庭舉著針,伸手攬過我的狐貍身,像是又回覆到最初的樣子,溫柔道:
“不妨事的,阿紫,我保證一點也不會痛,也保證不會讓你就這麼死掉。只要過了這關,我還是會像以前那麼疼你,好不好?”
我不再理這個少年如何花言巧語,扭過頭去,不聽,不聞,不語,一付任憑他隨意宰割的模樣。
少庭嘆了口氣,溫柔地撫摸了我兩下,終是拽過我的九尾,用針用力刺了下去。
針起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其實真的不痛,針下來的時候只是冰冰麻麻的,我心裡的委屈只是緣於自己最初付出的那份現在看來絲毫不值得的感情。透過冰針,我也可以感到陣陣溫曖從少庭的手心傳入我的體內,他真的不想讓我死掉呢!我咬著嘴脣,不敢看向少庭又再舉起的刀柄,我就像手術檯上正在接受醫生手術的病人,打著麻藥,毫無知覺的感受著我的九尾與我肉身的分離。
果然切下來了,沒有半滴血滴上去呢。真是完美,我的九尾,以前一直覺得它們是累贅,現在看來,即使是累贅,也是我最捨不得最漂亮的累贅。
我的視線模糊極了,一隻斷了尾巴的殘障狐,爲什麼還活著?
少庭先是捧起我那新出爐的九尾,癡迷的摸了又摸,然後又將我抱起,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輕輕說道:
“都過去了,阿紫,都過去了。你瞧,一點也不痛,而且你還活著對不對。我不騙你了,以後不會再騙你了。你放心,我也不會把你送人,我還會幫你搜集天下各種內丹,助你回覆人身,再度修真如何?只求你莫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好陪在我身邊,好不好?”
少庭的話很是柔和,可我的心卻一點一點的更加冰冷。修真?回覆人身?等我再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再一次的被你捨棄?
同樣的錯誤,只犯過一次就好。
如果我跑不掉,我一定要管好我的心,一定。
少庭將我和我的九尾都塞入懷中,只剩我一個小腦袋露在他的衣衫外面看著這蒼茫世界。我依舊能聽到少庭的心跳聲,也依舊能感受到他的體溫,只是,那都是外在的感覺了。對於他,我已經沒知覺了。
少庭像是害怕被仙人找到的樣子,用了隱身術,駕雲向魔界駛去。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呢。他說美麗的扭陽山,我們回不去了,他要帶我去看看他的世界,真正屬於他的地方。
我不知我的尾巴,是他要用來做什麼用處的。但我敢肯定,必定不是送給四娘那麼簡單。他是個沒心的人,又怎麼肯費這麼大勁只爲求得博美人一笑呢!不過,這個問題已不在我的思考範疇之內了。因爲,我的視線與思維又被別的東西牽扯住了。
一身藍袍的仙人就那麼坦蕩蕩的佇立在我們的前方,想起周董的那首歌詞,“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彷彿那片藍,就是爲了等我才存在的一樣。我有些恍惚,又想起紫霞仙子說的那句:
“我的如意郎君是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踩著七色的雲彩來娶我。”
我不奢望這位仙人就是屬於我的蓋世英雄,但他攔在那裡,雲淡風情的對著少庭說“請把我的小狐貍還給我”的時候,我還是被迷惘住了。
仙人說,他知道我命中註定將有此劫,是特意去雪山等我的。他說劫是不能避開的,只能去應。現在劫已過去,他是來接我的。
接?多麼奇怪的字眼,彷彿我原來就應當屬於他一樣。但是,在去雪山之前,我還從不識得他呢!
仙人像是早已猜到我的想法一樣,靜靜地注視著我,道:
“我是帝昊,位列九天之上,掌管日月晝夜交替。魏紫,你可願隨我去那天地交接之處,繼續修真,從此脫離紅塵?”
女人的淚總是想流便流,我從不知道這個同樣適用於某隻狐貍。顯然,我既不是個堅強的女人,也不是隻堅強的狐貍。所以,聽到這裡,我還是忍不住又一次的掉下了眼淚。我試著張了張口,似乎可以說話了。我苦笑了下,果然大仙是無所不能的,我不假思索的吐出清晰無比的三個字:
“我願意。”
少庭有些僵硬,將我緊緊抱在懷裡。良久,才聽到他輕輕吐出同樣強勢的一句:
“不,她哪都不去,就在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