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落在神座寬厚的扶手之上,堂堂大殿之中不時有玄奧光點劃著優(yōu)美的痕跡飛過,唯美的如同夢境;百九十條蟠龍大柱撐天拄地,金甌玉碧無比輝煌!這裡是至高神界上宮承天司法神君的神域領(lǐng)地,蒼天神殿之上,至高的神靈甦醒,頓時整個神域都歡動起來,鳶飛鶴鳴,鮮活無比!
沈翷無比滿足的看著神域中的一切,這些是他的子民,依附他、尊崇他、自他而生自他而死,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背叛他的存在,純純粹粹,是以後神名聞世,衆(zhòng)人聞風而來,擠湊成的風光霽月所不具備的。
“君侯,恭賀迴歸。”蒼念永遠是最先出現(xiàn)的,看他他行禮作賀都有種如行雲(yún)流水般的美感,當真如匪君子,芝蘭玉樹。
“免禮”沈翷揮手,脣邊帶了一絲笑意問:“神域中可還安好?”
“回君侯,一切安好,只是諸事繁雜,還需君侯定奪。”
“本君知道,將奏本和卷宗帶上來吧。對了,還有件事。”
說著沈翷翻手從袖中揪出一個呼呼大睡的白胖小子,毫不理會它哎喲哎喲的哀嚎,一把將個符印按在它額上,丟到蒼念懷裡,淡淡的道:
“書靈舉止不端,本君曾下令罰它於長明殿中執(zhí)役十年,無我鈞旨不得進出,今迴歸神域,交付長天理事神君蒼念監(jiān)管,不得有誤。”
“臣遵旨。”
抱著被符印鎮(zhèn)壓的書靈,蒼念笑吟吟的彎腰接旨,完了還問一句,“不知君侯可還有別的什麼吩咐?”
“嗯……倒是還有一件。”
沈翷想了想,從袖子中掏出一顆漆黑的珠子,湛湛幽光深邃,光華內(nèi)斂。
這是神域中人用於拘禁被捕囚犯的捕天珠,沈翷指尖一彈,兩道虛幻光影便從捕天珠中射出,落在半空化作兩道影像——應(yīng)該說是一人一刀。
正是被沈翷從柏堂世界中帶回來的,肖恩斯和魔靈妖刀的投影。
被一分爲二的漆黑空間中,只有兩個小小的身形上放著幽幽毫芒,照亮身周不過一掌方圓的範圍,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萬籟無聲,八方黑寂。這種極限黑暗幽靜的環(huán)境最容易引起恐懼,其實也是天獄對犯人的一種懲罰。
“臣明白。”
蒼念點點頭,身爲神域的大管家,這種收尾工作做得輕車路熟。轉(zhuǎn)眼又看向另一邊被解了束縛的妖刀,此時卻已經(jīng)沒有了那所謂的兇焰,老老實實的立在那兒,連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嘆了口氣,蒼念將手探入捕天珠中,一把握住了這把曾操縱主人反骨天生的妖刀,後者只是掙了掙便被一股大力鎮(zhèn)壓而來,頓時乖覺下來再不敢造次。蒼念冷冷一笑道:“這種欺軟怕硬的貨色居然驚動至高神君下界處理,你也是三生有幸了!若非君侯此行有所收穫,臣幾乎再無顏來見!”
沈翷搖搖頭,語氣柔和的道:“人世沉浮皆有大道,我歷練未滿正是需要這種經(jīng)驗的時候,幾分辛苦又有何妨。”說著指指著他手上的妖刀道:“妖刀投入火獄,明火鍛鍊,何時罪孽燒盡何時解脫!”
“刀王肖恩斯,因鑄造妖刀生成魔靈貽害人間,又藉由其身多行殺戮,因果牽連之下罪孽纏身,本來一死可以償還因果,但他與本君有一段淵源,況且神域空乏,便將他投入平獄三區(qū),以血肉身償還這兩段因果,順便看看其人能不能擔當大任吧。”
“是,謹遵鈞旨。”蒼念垂頭道。
神域之中其實具體被分爲兩部分,一是蒼天神殿所在,神君終年坐鎮(zhèn)其中,九天十地皆爲眼前,爲神君權(quán)柄所在;另一部分則是天獄,自形成以來都籠罩在法則形成的不可逾越的白霧之內(nèi),關(guān)押自天地生成以來所有觸犯過法則的罪犯,三界向來聞之色變。
天獄之中其實又分爲兩個部分,謂之刑獄和平獄,皆是囚禁之所。但不同的是,罪大惡極者入刑獄,日日受風火雷電以及萬箭穿心之刑,不到罪孽全消不得解脫!其下又分爲風、火、雷、金四小獄區(qū),分別掌管以上所說的幾種刑罰。
而平獄便是一般罪犯或者能力等級不高的犯人關(guān)押的地方,按罪犯等級分爲一到十區(qū),關(guān)押從凡人至仙神等不同的存在,肖恩斯被關(guān)在三區(qū),其實已經(jīng)是凡人之中還算不錯的等級了。這裡的罪犯們也是按照身上罪孽的多少決定刑期,如果想早點出獄,可以選擇受刑或者服苦役來加快出獄的步伐。
“對了”沈翷想起他似乎還沒有去過天獄,便對蒼念道:“本君隨你去看看吧,上次讓你著手準備的招收人手的事情怎麼樣了?”沈翷起身,跟著自己的副手第一次踏上了另一片由自己統(tǒng)治的領(lǐng)土。
“君侯容稟,自神域開放以後,已有各方勢力投來人選,當然也包括衆(zhòng)多散修,臣的意見是寧缺毋濫,先好好看看……”
“嗯,那就交給你了……”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漸行漸遠,而那遠在黑暗中的監(jiān)牢,一雙迷濛的眼睛在電光閃爍中微微開了一條細縫,虛弱的輕“嗷”一聲,又陷入了似乎再也醒不過來的沉睡……
天獄,是自古以來被所有知其名者諱莫如深的地方,不僅僅是因爲刑法嚴酷,也因爲其重點監(jiān)控對象從來便是那些修煉有成,更容易對秩序形成危害的仙神修者之流,面對轉(zhuǎn)瞬間就能讓自己變成階下之囚的地方,那些往日高高在上慣了的大能爲者焉能不避諱?
知之者語焉不詳,不知之者憑藉幾許支離破碎的傳說流言,不知不覺間便將這個名字代表的地方變成了陰森恐怖讓人望而生畏的鬼蜮所在!
“其實……也沒什麼嘛。”
沈翷隨著他的長天理事神君,俗稱大管家的蒼念穿越一重厚厚的白茫空間之後,便踏上了這塊讓天下人聞名已久的禁忌之獄,落在其中最高的一座建築之上。
這是一座鐘樓般的建築,佇立山崖邊上,亭臺高懸地,放眼四望,一片天地盡收眼底。
怎麼說呢,地域很寬廣,各種地形也算應(yīng)有盡有,亭臺樓閣還有各種弄不清楚什麼作用的建築錯落分佈與地勢相融,一派自然和諧的氣象——看景緻尤稱精美,在前世或能拿一個著名風景區(qū)的名頭戴戴,但對上沈翷如今的眼界,只能說個“很正常”,“很普通”。
沒有刀山火獄,仙家景氣;不見囚犯哀嚎,雷鳴天罰,如此……普通的地方便是那大名鼎鼎讓無數(shù)仙神聞風喪膽的天獄?
“君侯會不會覺得名不副實?”蒼念笑吟吟的問道。
“呵,這倒不會……”沈麟輕笑。
感受著腳下土地的無聲轟鳴,看不見的地脈中能量如風狂浪涌。自他一腳踏入此地,神識之中,天地四合,八方雲(yún)景,一花一葉,一山一石,一粒沙石,都在雀躍的呼喚自己。
天獄神域,都是對應(yīng)神格神位而生,神格有主,天獄有格,自然親近無比,這種類似血脈相連的感應(yīng),沈麟又怎麼會認錯?
“不愧是君侯。”蒼念笑道,伸出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天獄劃分兩層,這裡是獄卒鎮(zhèn)守的表層,千萬年鎮(zhèn)守於此,除非魂消身滅,否則絕無可能讓天獄發(fā)生一絲意外!就讓臣爲君侯引路,看看這九天十地也是聞名的所在!”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濃濃自豪!
天獄不同蒼天神殿,那裡是上宮承天司法神君坐鎮(zhèn)行使神權(quán)的地方,但君侯不是代代都有,神殿也有空置之時。但天獄自古而起就是關(guān)押一些窮兇極惡的罪犯的地方,其深處還有些從開天闢地便被關(guān)押於此的存在,就是神君不存的時期也有自成系統(tǒng)的管理體例。
還有一些從神,脫離與正神同生共死的關(guān)係年年代代鎮(zhèn)守於此,雖然從此不可脫離,但就是沈翷見了,也得以禮相待。
這裡是從神的榮譽之地,因爲是他們從最遙遠的時代守護起,見證了所有的榮辱興敗!
“待會還要去拜訪幾位老前輩,這麼多年,你們有心了。”
沈翷隨在他身後,感受著空中條理分明的秩序之意,顯然此地被管理的井井有條!滿意地點點頭,也因爲於此,這裡,也是所有君侯願意給予從神們的尊榮之地。
“哪裡能讓君侯動足,該是我等拜見,正好正式給君侯行君臣之禮。”
鎮(zhèn)守於此的從神不是因引沈翷入主神域而生,他們是不知多久的歲月之前因爲種種原因立願脫離與主神同生共死的關(guān)係鎮(zhèn)守在天獄的存在,從此半步不能踏離此地,就是新君繼立大典之時也只能遙遙禮敬,無法當面行君臣之禮。
這對於立誓忠誠的從神而言是一個無法言表的遺憾,所以沈翷此次而來,其實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還怕我跑了不成?”沈翷玩笑道,一邊隨蒼念從高高的鐘樓轉(zhuǎn)下,一邊聽他彙報神域之中的諸多事宜。
漸漸的光明漸去,世界宛如陷入黑白兩色,黑的是空間,白的是腳下一條蜿蜒盤旋的路徑,在空蕩蕩的空間中四下延伸,宛如一張蛛網(wǎng),從此中心點蔓延開去——這裡便是天獄真正的重地,內(nèi)層關(guān)押罪犯的所在了。
只見一個個熒色光繭漂浮在道路兩旁,便如同被蛛網(wǎng)纏縛的獵物,明滅熒光如同蠅蚊掙扎的模樣,卻漸漸衰弱,終於無力逃脫,灰滅的懸停在原地……
“這是虛空徑,路分兩道,連接著平刑兩獄所有的囚牢。君侯請看,這些大大小小的光繭其實便是一座座監(jiān)牢,裡面便關(guān)押著各個人間界、仙界、神界甚至遠古天地未分時期被抓捕的大逆之人。”
說著隨手點上一個光繭,手指沾上光繭的一剎那,其表面的熒光便退得一乾二淨,如同一層透明的玻璃,露出其後的光景來——
這是一隻被捕於數(shù)萬年前的荒獸火蜥,因爲狂性大發(fā)幾乎毀了好幾個大小世界,被上一任神君親手逮捕,判處十三萬年冰獄□□,日日受那極冰寒氣之苦,以贖其罪!
這些罪行和判決清清楚楚的刻印在光繭之上,應(yīng)當是用於鑑別的標籤。
越過光繭形成的透明薄膜,只見其中似乎是一個很寬闊的空間,類似溶洞的樣子,不過頂上垂掛的不是姿態(tài)各異的石鐘乳,而是晶瑩剔透的冰晶,雪白的牢獄中呼嘯著永不停歇的朔風,如同刮骨鋼刀一般,幾乎觸之即能生生劃開血肉!
若是毫無修爲的凡人再此,不是瞬間被凍成冰棍,就是被這種恐怖的朔風吹得挫骨揚灰!
再望向囚籠,一隻身軀威猛碩大的火蜥盤身在溶洞的一角,彷彿冬眠一般,火紅的鱗甲之上落滿了厚厚的積雪,一動不動。
“冰獄之中寒冰法則橫行,這些風水寒冰直接從法則中生成,極寒極淨,在懲戒罪犯之餘也能凍滅罪孽氣息。”蒼念瞟了一眼裡面的情形,繼續(xù)道:“這裡邊的情形,還要足足兩萬六千餘年才能徹底將它身上的罪孽除完,在此之前,不得解脫。”
沈翷點點頭,又繼續(xù)順著道路往前走去,道:“天獄井井有條,是你們治理有功,我們到深處去看看那些自古以來便被拘禁此處的巨犯,然後便去議事廳見諸位老大人吧。”
天獄越往深處壓力越大,被關(guān)押在中心出的無一不是曾毀天滅地的巨妖大魔、混沌神聖,每一個幾乎都是當時傾天之力方得降服封印的不二強者,修行到那種地步的存在幾乎不死不滅,殺之反而會讓其逃入輪迴,想徹底磨滅卻又力有不逮,所以只好投入天獄重兵把守一代代關(guān)押下來。
對於這種堪稱燙手山芋的存在,每一代司法神君都重視無比,縱使天獄之中不存靈氣,無數(shù)年代下來也不知其早已虛弱到什麼地步,但監(jiān)牢之外一重重禁制卻從來有增無減!
這種情況下沈翷的重視自然也不能例外。
“是……”蒼念轉(zhuǎn)了個方向引著沈翷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有些尷尬的看著沈翷,似乎憋了又憋,囁嚅道:“君侯,還有一事……”
一向進退有據(jù)的蒼念居然還有這種表情?沈翷大奇,問道:“何事?”
“君侯能否移駕雷獄……有個人,等了君侯快一百年了……”